第158章 故人歸

紀澄略微回頭,露出小半張側臉來,但卻一點也不肯停留,就那樣飄然而去。

哪怕沈徹的輕功再高,卻又哪裏追得上山間的雲嵐,漫山遍野的寂靜裏哪裏還有紀澄的影子。

“紀澄!”沈徹大叫一聲,猛地坐起身,恍恍惚惚地看著四周的景色,他依然還在三好居裏。

原來不過是一場荒誕的夢。

沈徹站起身,在屋畔的山澗裏洗了一把臉,目光不經意地落在水裏倒影的臉上,沈徹突然笑了起來,兀自搖頭,曾幾何時他也會像個懦夫似地連自己真實的心都不敢面對了?

當初見到紀澄時,與其說他是失望、灰喪,還不如說他就是膽怯了,很多話如果說清楚了就再無回環的余地,所以他放棄了質問紀澄,在九裏院裏等她。

他想紀澄何其聰明,那個時候她應該明白除了求他,她再也別無他途。他所等的不過是一個順勢下梯的機會。

可是千算萬算也算不到,功利如紀澄竟也有硬著脖子不低頭的時候。他所有能依仗的,不過是威脅她低頭。

沈徹大笑出聲,所有知情的人都等著他處置紀澄,連他自己都幾乎被自己騙了。可是夢雖然是假的,情卻是真的,紀澄只要推一推他,眼淚甚至都不必流出眼底,他就迫不及待的原諒了。

毫無原則的上趕著原諒了,心裏為她找了一千個理由,只求開脫。

只可惜,他是想下山呢,但是紀澄卻不願意給他這個機會。

天還未明,沈徹卻再難入睡。靠坐在柱子上重新刻了塊木板,曰:不嗔不癡不怨,無拘無束無垠。

三不居倒是比三好居更有意思些。

沈徹在三不居難以入寐之時,紀澄又何嘗睡得著。她心裏掛念的事情太多,對著幾乎寸步不離她的南桂道:“你有柳葉兒和榆錢兒的消息嗎?”

南桂道:“姑娘別擔心,她們都極好的。”

紀澄抽了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南桂,“這些時日多謝你們招呼她們倆了,這銀子請你待我交給那照看她們的人,若是她們挑三揀四的,還望多多擔待。”

南桂想了想,將銀票收下,也好叫紀澄放心些。

人相處久了都有感情,何況紀澄也沒為難過南桂,柳葉兒和榆錢兒素日同她也是極相得的。南桂遲疑片刻道:“姑娘,有些話我知道不該我來說,你心裏對我肯定也有不少怨言,我……”

紀澄打斷南桂的話道:“我沒什麽怨言,你不過是聽命行事而已。有話你就直說吧,反正也睡不著,有人說說話正好。”

南桂這才艱難地開口道:“姑娘,你何不去求求公子?”

紀澄還以為南桂能說出什麽話來呢,她挑了挑眉,“你覺得我去求你家公子會有用?”

南桂為難地不語,實在是紀澄此次做的事情太過火了,換做是她,也未必能放過她的。可是南桂私心裏又實在不願見紀澄遭難,“我也不知道,若是你求一求公子,也沒有壞處不是嗎?我看公子待你實在是不一般的。”

南桂不記得是從何時開始的,反正每回紀澄睡著後送回來,沈徹都是從來不假他人之手的,一直到他將紀澄放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這才離開。

有一回南桂還在屏風後看見,沈徹送了紀澄回去,也不著急走,就那樣坐在床畔看她,替她理了理微亂的額發,離開時還俯身在她唇上啄了又啄,看得南桂自己都面紅耳赤的。

他那樣看她,並不僅僅只是一個晚上。南桂猶記得沈徹去西域前的一個晚上,他將紀澄送回來時,在她床邊坐了良久,直到天將放白,院子裏已經有了動靜,這才不得不離開。

南桂就想,他們兩人那般好,又那般相配,怎麽會弄到如此地步。

紀澄聽見南桂的勸說後,忍不住嗤笑,“我怎麽去求他?連你都見不著他一面。”

南桂低頭道:“我是身份所限,公子不召喚,我都不能主動去見他的,可是你不同,我去探過路了,通往九裏院的密道一直都沒關閉過。”

紀澄掃了南桂一眼,只一味輕笑,卻不再答話。她因身份所限是以受辱,但那都是被動的,從未曾有過自取其辱的想法,尤其是對著沈徹,更是不能也不願。

南桂看紀澄的神情就知道是自己多嘴了,可惜她嘴笨無法說服紀澄,只能悶悶不樂地退下。

時光不管你願意不願意總是不停地往前走,紀澄也不得不一大早地就跟著範增麗往報國寺去。

“哎,你怎麽還是穿得這麽素凈?”範增麗有些埋怨道,她生怕劉家看不上紀澄的出身,又像當初的葉家那般寧肯選個齙牙姑娘。所以她惟願紀澄穿得富貴些,好叫劉夫人知道娶了紀澄不次於娶了一座金山。

紀澄道:“劉家詩書傳家,穿得太富貴了怕劉夫人覺得像暴發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