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隨水流

卻說紀澄回到臥雲堂後,心裏倒騰得厲害,睡覺自是不用想的,一閉上眼睛就老是浮出沈徹的臉,俊美得氣煞人也。

所謂每逢佳節倍思親,每逢七夕定然就是倍思情,紀澄輾轉無法入眠,起身走到外間看到小幾上被她抽出來的五色縷就那麽胡亂放著,迎著一點兒星光反射出銀絲的光芒。

紀澄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已經坐到桌邊開始重新穿針了。

穿好的五色縷就像紀澄腦子裏混亂的思緒一般,紀澄看著那線,不知為何腦子一熱,叫醒了柳葉兒和榆錢兒,領著兩個丫頭又帶了兩個粗壯的婆子從園子的角門出去,在濃稠的夜色裏去了穎水邊上。

紀澄到京師的那年在穎水是放過河燈的,她還記得那時的心願,如今想起來倒是如了願,說不得還真有些靈驗。

紀澄彎腰將自己的燈放到河裏,這會兒水邊已經只有零星之人,河裏的河燈也只余寥寥,河風扶起紀澄的衣袂,疊紗縹緲,就像淩波之仙一般,欲往那龍王的水晶宮去。

“姑娘,咱們回去吧,實在是太晚了。”柳葉兒勸著臨河而立絲毫沒有回府意思的紀澄。

磬園早就下了鎖了,要不是紀澄管著中饋,這麽晚想出府怕是只能翻墻了。可既然規矩是紀澄定下來的,她就更不能肆無忌憚地去踐踏規矩,因此只在水濱稍站了一會兒就轉身離開了。

夜闌人靜,本該是抱著媳婦熱炕頭的時候,楚得卻一個人在靜香院喝著悶酒,前幾日才從南邊回京,小十兒肯定是沒有影子的事兒,就連小九兒都還沒抱上兩天,他就又被沈徹從被窩裏挖了出來。

這也就罷了,做兄弟的心裏不好受,他也有為兄弟兩肋插刀的義氣,但楚得氣就氣在沈徹在七夕把他挖出來卻又將他一個人都在靜香院自己跑了。

楚得越喝酒就越生氣,連靜香院的頭牌女史都沒辦法安撫下他的暴躁得想一杯酒毒死沈徹的心。

說實話楚得覺得沈徹已經從“不能人道”的正常人變成了“不能人道”的太監了,總之就是見不得人好,尤其是見不得他可以抱著老大、老二……小九兒輪番地做生兒子的事兒,每次都壞他好事。

楚得腦子裏正想著什麽毒藥最配沈徹這個太監的時候,就見沈徹手裏托著一盞蓮花燈進來,那燈底還滴著水,一看就是從河裏撈上來的。

“別跟我說你把我扔這裏一個人喝悶酒就是去撈河燈去了。”楚得冷冷地看著沈徹。

沈徹淡淡地道:“花姑沒伺候好你?”

楚得心想:老子要的是小九兒不是花姑好麽?然而花姑此時就坐在楚得身邊,他素來憐香惜玉也沒好意思說出口,只能把一腔怒火忍了下來。

只是楚得才決定高風亮節一把原諒沈徹,結果就聽見沈徹道:“沒興致喝酒了,散了吧。”

楚得這下可不幹了,暴跳如雷地道:“沈徹,你把老子當狗啊,讓你招之則來揮之則去?”

沈徹沒說話,只慢悠悠地打量了一番楚得那體型,天底下哪有這麽胖的狗?

楚得跟沈徹爛兄爛弟這麽多年,哪裏能讀不出他的意思來,立即又是一頓暴跳,“好,好,算老子狗拿耗子,好心當成驢肝肺。沈徹,下回你要是再敢半夜把老子拉起來,老子跟你沒完。”

沈徹扯了扯唇角道:“我就是喜歡看你這種想發火又拿我沒辦法的樣子。”

楚得狂叫一聲,扭頭就走了,他心裏極端受傷,但又不能不承認沈徹那賤人說的是實情,真想一口咬死他,以前也不是這德性的,近來越發古怪。

楚得上了馬車,氣過勁兒之後才想,真是老天有眼,活該有紀澄出來收拾這賤人,虧他以前還恨毒了紀澄,這會兒想起來真是賤人就需惡人磨,他不僅不該憎惡紀澄,還應該送快牌匾給她,就寫“除惡務盡”,還得再送一塊就寫“懲惡揚善”。

楚得一走,花姑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前這位二公子她可惹不起,忠毅伯剛剛封侯,沈家如今是炙手可熱,沈二公子在京城橫著走都沒問題。

花姑也不是不想親近沈徹,是想如此俊彥,猿臂蜂腰,光是看著就知道必然叫女人歡喜,只是脾氣太過古怪,來這尋花之地卻從來不伸手的,你倒貼過去,他反倒嘲諷你。

“下去吧。”沈徹的話無疑叫花姑松了口氣。

只是也不能就這麽走了,好歹是貴客,花姑便小心翼翼地問了句,“公子,可用奴家叫廚房送些小點心來?”

其實花姑說這句話時,也是提心吊膽的,她也摸不著沈徹的喜怒,生怕自己是畫蛇添足反惹惱了他。

沒成想沈徹這次不僅沒嫌她聒噪,反而回頭淡淡地笑了笑,“好啊,麻煩姑娘了。”

花姑被這一笑給弄得心神一蕩,片刻後才回過神來,趕緊地應了聲出去。花姑以手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這算什麽呀,好歹她經歷的男人沒有一百也有五十了,居然還跟個小姑娘似的對著男人的一個笑臉就晃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