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第2/3頁)

也是他的時運,因這裏的爭鬥,反得了明府重用,下了前個都頭的差使,由他替了上去。

那廝不服,不敢與明府嗆聲,倒來找他的麻煩,被他折了胳膊腿,一把鼻涕一把淚討了饒。還費了他半貫錢讓腳夫將他擡回了家。

他想起這節,牛束仁一時竟與他心靈相通,亦想起這事,頓感屋內火盆燒得旺,身後衣裏一層的薄汗。

斷人錢財無異殺人父母。

前個都頭丟了差使,失了飯碗,豈肯幹休?上門找沈拓麻煩,結果差點丟了性命,至今還拄著拐棍,走路一搖一擺。

牛束仁動了動屁/股,心道:我只記得這廝重情義,一時倒忘了他是個殺胚。眼裏認得人,拳頭卻不長眼的。

“大郎,”牛束仁收起了油腔滑調,道,“哥哥不求別個,只托大郎帶個話與明府,成與不成,做哥哥的都承大郎的人情。”

何棲在一邊輕笑,拿另備的筷子與牛二娘子布菜,道:“哥哥與嫂嫂許是身在此中,做了舍近求遠的事。”

牛二娘子勉強一笑:“一時不知弟妹言下之意。”

何棲兩眼半彎,輕聲細語道:“嫂嫂出身李家,李縣丞一縣的二把手,與明府有著同僚之誼 ,不比大郎有份量?”

牛二娘子嘆:“弟妹不知,正因為他們是同僚,我們反倒不好開口,為的不過避嫌二字。”

何棲秀眉輕揚,轉念便想通了:避嫌未必真,實則避人耳目,他們夫婦二人此趟行事想是背了人。於是道:“原是如此,是我一時想岔了,嫂嫂莫怪。”

牛束仁見沈拓不肯貿然答應,將心一橫,道:“不瞞大郎,我有要事告知明府,只不好明目張膽去府衙。”

“哦?”沈拓看他,追問:“只能告知明府一人?”

“事關身家性命,實不可與旁人多言。”牛束仁道。

一語剛了,就聽外面一個聲音清朗如春間晨風,帶著笑意問道:“不知牛二郎君有何要事,只可對我一人言?”

牛束仁驚得差點摔了手中酒杯,心神恍惚得離座起身,反倒是牛二娘子面露喜意。

季蔚琇一身素色錦袍,銀線暗繡雲紋,玉冠束發,進得門來,一面脫了身上因畏寒披得累贅大氅,隨手交給身邊的季長隨,一面笑道:“這裏倒暖和,沈家娘子與我倒一杯溫酒來。”

沈拓何棲等人連忙揖禮,季蔚琇擺手:“無需多禮,倒是我唐突上門,失了禮數,擾了你們吃酒的雅興。”他也不看牛束仁夫婦二人,見何棲還立在那,對沈拓道:“沈都頭,莫非你家娘子是個小氣的,連杯酒都不肯與我喝?”

何棲抿嘴笑:“明府說笑,我再小氣,一杯酒還舍得。”微一福身,“明府稍候,容民婦去廚下另取了潔凈的杯子來。”她說罷,轉身出去,順手合了門。

季蔚琇是何秀才迎進門的。何秀才不喜牛家人,自身在沈家身份又有礙,居長不居主,左右占了一個長字,不出來待客誰也不能挑他的理。因此,沈拓只偷偷托了自家嶽父,道今日季明府有事要來家中,讓他老人家相迎則個。

何秀才哪有不應的,還與季蔚琇在那交談了片刻,若非時機不對,非要手談一局。何公的棋藝喲,怕是一局下來,季蔚琇此生都不想踏足沈宅。

何棲新燙了一壺酒,連著一套食具送來,也不進門,只交與季長隨,自個返身去廚下,備了吃食與牛家帶來的兩個仆役,又賞了二人糕餅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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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長隨接了何棲送來的長盤,心下暗道:都頭家的娘子端得識趣,不聞不見不言。

沈拓不慣做戲,這時也只得裝模作樣道:“牛家兄嫂因錯過我婚宴上門賠罪,在這吃酒戲耍,不知明府上門,不曾親去相迎,明府休要怪責。”

季蔚琇笑:“我一時心血來潮,今日衙中閑散,出來散心。牛二郎夫婦錯過你的婚期,我可也是備了紅封賀禮,卻不曾吃到喜酒,少不得上門找你補償。”

牛束仁夫婦聽他提到禮錢,心中有鬼,雙雙面色一變。

牛二娘子又偷偷掐了一把牛束仁,平日伶俐的人,眼下卻像被剪了半邊的舌頭。啐道:對著那些嬌花美娘誇誇其談,遇上正經的事倒跟粘毛鵪鶉似的。自己上前叉手福道:“小婦人這廂有禮,今日我夫婦上門,名為賠罪,實則有事相托,只求得見明府一面。”

季蔚琇看牛束仁猶在戰戰兢兢,反不如他家娘子有擔當,暗地搖頭,沖著沈拓一頷首,沈拓會意抱拳離開。

事涉家醜,牛束仁原本只盼著私下與季蔚琇相談,待他將人一一摒退,反又緊張起來。只眼巴巴看著沈拓的背影,盼他能留下來緩解一二。

沈拓到底因二人有些交情,略使了個眼色,讓他有話便交托幹凈,別試圖蒙騙季蔚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