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施翎與曹英二人商議好將此事瞞了沈拓, 頓時放下心時, 仍舊在城中轉悠。曹英真個去兇肆棺材鋪晃了幾圈, 棺材也不過如此, 描彩還不發曹二的手藝呢,倒是紙紮精致, 紙馬紙轎紙屋一應俱全,童男童女栩栩如生。

有家兇肆竟還紮了好些美人, 燕瘦環肥各有千秋, 店主見他們張口結合,心道:少見多怪, 定是外鄉客田舍漢。

施翎道:“遠看竟是真的, 燒化了未免可惜。”

店家一翻白眼道:“有甚個可惜,事死如生,那些高門富戶生前美人環伺,去了陰司地府沒個美姬相陪, 豈不可惜?”

曹英聽他語氣鄙薄, 便也將眼一翻:“為個黃白物,店家卻做虧心事。”

店家一慣筆,怒道:“你這外來的生客,紅口白牙倒來誣賴人。”

曹英笑道:“如何誣賴你?死者少不得有妻兒家小, 他兩腳一蹬先死了, 幾年後他發妻去尋他, 卻見他左擁右抱,大被同床。他發妻見了定是怒火中燒, 一個官司打到閻王前,可不都是你惹出的禍端?”

店家愣了愣,氣得笑出聲來,擡手將二人轟出店:“別家玩耍去,休在這與我嚼舌。那邊黃麻食鋪賣的好湯團,大節十五,你二人去甜個嘴。”

曹英與施翎也不再糾纏,真個去食鋪買湯團吃。

他二人逛得開心,卻不知那賣藝的糾結了人手在尋他們的蹤跡。

這些街頭擺場賣藝的,做得是無本的買賣,初來乍到也罷,根生土長也好,少不得要拜當地的地痞頭目,孝敬些銀錢,尋個靠山。

這賣藝的走南闖北,精於此道,年前來宜州盤本桓了幾月,與當地的地頭蛇打得火熱。地頭見他識趣,又孝敬好酒好肉,沒多久便開始稱兄道弟。

他們本是兄弟兩個,粗黑為弟,黑瘦是兄,不過懂些花拳繡腿,只是架子唬人。施翎兩腳將黑漢踹倒,他兄長見勢不妙,早掩了面躲進了人群裏去搬救兵。

地痞頭目聽了也是大怒,踢翻條凳道:“你們卻是拜在我的跟前,常言道:打狗還看主人,與你們為難,便是打我的臉面。”

賣藝的忍氣吞聲當了狗,帶了幾個地痞氣勢洶洶殺將回來,就見自己弟弟已經爬了起來,直楞楞戳在人群中,左右臉紅腫的巴掌印,渾身跟泥豬滾了幾圈一般。

粗漢嘴也破了,牙也倒了,口齒不清道:“阿轟,那果賊溜圓了。”又抱個破缽,“夥些乞丐裹巒搶鵝們的銀錢。”

瘦漢既心疼弟弟又心疼銀錢,沖地頭抹淚道:“只求哥哥與我兄弟二人做主。”

地痞撓撓臉上的小指蓋大的黑痦子,幹笑幾聲,他們與城裏乞丐互有勾結,道:“被乞兒搶去卻是無法,滿城的破衫,哪尋得他們去?那個打人的,聽形容九成是外地的,鮮面孔,好打聽,尋出來教訓一頓為你二人出氣如何?”

瘦漢感激,說了一籮筐的好話拍地痞的馬屁,直拍得地頭通體舒坦,如同吃了半斤的仙藥,骨頭都輕了好幾斤。

施翎與曹英二人走街躥巷,一時哪尋得他們的身影,一幫子地痞閑漢乞丐卻把他們落腳的客店給打聽了出來。

地頭冷笑道:“廟在還怕走了和尚?只守那等他歸轉,打得他們個二佛升天。”

探得消息的乞丐道:“還有事要叫哥哥知曉,歹人同來好幾個,還帶個貌美小娘子,嘖嘖嘖,臉蛋白嫩嫩,全身噴噴香,不胖不瘦剛剛好。”

說得地頭色心大起,心道:真個是美人,此番撞我手裏,少不得……

乞丐又笑:“再再有事要哥哥知曉。”

地頭不耐煩:“你說話倒像出恭,一截一截拉,既要知曉痛快一並說完,誰個願與你一捉虱的立街頭半日。”

乞丐了不生氣,摳摳黑指甲道:“那娘子有個夫婿,看著兇橫,怕不是好相與的。”

地頭笑道:“他是條好漢,我卻是這裏的頭,憑他再有本事也要跪下認我這個祖宗。等他吃盡了苦頭,自個都要獻上娘子討好與我。”

乞丐討好笑:“哥哥家阿姊做了通判的愛妾,腰粗的大樹,他們生人,不過腳底的螻蟻。”

.

何棲等人都歇了下去,沈拓獨自一人在底樓占了張桌子,叫了幾樣下酒,又要了一壺素酒,坐那自斟自飲,不覺已是金霞滿天,團雲如同火燒。

街市上反而更加熱鬧起來,各色小吃湯飲張傘的張傘,支桌的支桌,一一陳擺開來,性急的商鋪早早將彩燈點上,連乞丐都多了起來。

沈拓心生警惕,門口幾個乞丐一味在這來去,時不時將目不遞進店裏,回頭他們又裝作無事在那討錢。他原先只道是盯著旁桌的行商,片刻後便驚覺不對,這些人似乎是沖著自己來的。

邊端起酒杯邊想:這些人不知打的什麽主意?尋仇?我們剛入宜州,一路太平,不曾得罪人;為錢?鄰桌走商衣裳鮮艷,荷囊鼓鼓,他們反倒視而不見;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