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洗三過後又是滿月, 阿息收了一箱籠的四季衣裳鞋帽,何棲拎著一件件裏外小衣, 笑道:“再不必費心針線與阿息做新衣。”

阿息一天一個樣, 原先紅得像脫毛猴,如今白胖肥嫩,又生得好眉毛, 黑溜溜水靈靈的大眼睛,只不大愛笑,橫眉豎目的, 任你耍盡把戲, 做遍鬼臉,他歪著頭看你, 逗得急了, 將臉往何棲懷裏一埋, 頗有眼不見為凈的架式!

沈拓訝異:“好大的架子, 莫不是來要債的?”托著阿息,也立著眉毛道,“既來要債, 可帶了契條?要銀子還是要銅錢?”

何棲笑道:“兒女為債, 可不是來要債的?千辛萬苦生下來, 又伏低又作小, 彎腰耍了猴戲,他倒似個大人,笑臉唇齒不動, 連個笑也欠奉。”

夫妻二人合伴將阿息埋汰了一番,又將他趴放在床上,看他如只肚朝天的烏龜,怎也翻不過來,流著口水嗚嗚要哭。

何棲與沈拓大樂,阿娣收了一疊尿布回來,急奔過來抱起阿息,心疼道理:“阿息才多大,郎主與娘子怎得戲弄他?”

又一狀告到盧娘子面前,盧娘子笑道:““這做爹做娘的,生子養兒倒似養貓養狗。””

說得何棲悶笑,往沈拓身上推脫。

沈拓老實擔了罪名,低頭看阿息在那作!威武嚴肅狀,與何棲道:“阿息大後定是個結仇結怨的,掙非家業與他,免得他為著幾文錢動手打人。”

何棲拿一個撥浪鼓逗阿息,道:“你家兒郎原是個強匪?”

沈拓笑:“也差得不離。”

何棲道:“既如此,我等大郎掙得萬貫家財”。

船隊日忙,沈拓與季蔚琇合計,去了巡街的差事,一心打理水運買賣。

季蔚琇將施翎提來替了沈拓之職,又讓他提人接他差事。

施翎做了順水人情,將方山薦了上去。

方山正與小李氏商議請施翎吃酒,小李氏與他道:“大凡前程無不是銀子鋪出來的,方郎請施都頭好酒,再擡了禮去。”

方山為難道:“我偌寬的指縫,哪得余錢,賺得黃白也花與了娘子。”

小李氏只進不出的脾性,捏著手帕,實在不舍,家去後左思右想:。便是擔個挑子沿街賣水,也要幾貫本錢,哄鬼也要燒焚香燒紙。

定了主意,舍去攢得銀子不用,反拔了頭上的花釵裝在匣中拿去與方山,道:“方郎拿去典好酒好肉。”

方山不曾想小李氏竟拿首飾為他置禮,心中大動,與小李氏胡天胡地時更添情動,指天為誓道:“方山定娶李娘為妻。”

歡好一場,小李仍舊家去,方山去酒肆買酒作禮,與施翎撞了對著,施翎忙喊他,道:“方兄,我與明府薦你做馬快都頭,明府眼裏是見不得沙的,你精心辦案,切莫誤事。”

方山怔愣在那,羞愧難當,自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深揖一禮,道:“施都頭心胸寬廣,我雖年長,卻不及都頭半分,以後都頭有吩咐,只管開口,方山有半個不字,叫我投胎做了豬狗。”

說罷,別後大步離去。

施翎一時不知所已,一頭霧水,既不得解便拋開來,迳自打了一葫蘆酒,切了半斤豬頭肉揣懷裏打算歸轉與何秀才偷偷吃酒。

何秀才,何棲,阿娣正在院中逗阿息,何秀才樂道:“千金買不得阿息一笑,倒是個穩重的。”

何棲不服道:“這也算得穩重,板個臉好生無趣。”

施翎繞過來笑道:“阿息有趣得很,嫂嫂與哥哥不得其法。”

何棲不信,笑道:“我只不信你能哄得他笑。”

施翎摸摸鼻子,些許心虛。阿息生下時骨頭軟,活似個水囊,施翎不敢沾手,如今阿息坐得穩當,他接過隨意抱在懷裏。鷹抓貓崽帶著阿息上了屋頂,收氣提氣在那上下挪騰,阿息果然得了趣,咯咯咯直笑。

何棲目瞪口呆,何秀才急道:“阿翎小心,仔細摔了。”

施翎逗得阿息笑得打了嗝,這才喘著氣歇了鬧騰,阿息猶感不足,動著胳膊腿啊啊叫著望向施翎。

何棲呆了半晌,將阿息塞與施翎,道:“他得了趣味,只是不依,家裏除卻你與大郎,哪個有這本事哄他?”

阿息一到施懷裏,笑開了眉眼,嘴裏發出啊嗚啊嗚的聲音,好似催促一般!

施翎跟著他笑,喘口氣,又要帶他飛檐走壁。

風輕雲低,何棲立在院中,仰著臉斥道:“阿翎,休隨他的意,你身幾石的力氣陪他鬧騰。”

何秀才也道:“小兒家明日便忘了,休慣著他。”

施翎笑如燦陽,端坐屋頂,將阿息放在膝容裏:“乖侄兒在高處看浮雲,等你長大,叔父教你翻墻,一身本事都教與你。”

沈拓有一只船隔月便去禹京送貨,偷偷將季蔚琇與季蔚明的書信夾帶其中。送信的原本也是桃溪街頭幫閑,生得尖嘴猾腦,有閑便揣半吊錢與些賭徒乞兒吃酒,問得京中大小事宜,升官的,倒台的,賣女的,偷人的,哪個貴女落戶庵中,行刑台落了幾個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