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長成(第2/6頁)

這邊的糾紛,已引起旁人側目。年輕公子嘆了一口氣,怒氣不知為何全化作無奈,剛要送出玉佩,這時,旁邊突然伸出一只手來。那只手,遞過來一小錠碎銀子。店小二擦汗,趕忙接過。

那女子道:“連他的,一起。”

年輕公子詫異地看了一眼剛才同桌吃飯的女子,愣住了。大紅的衣裳,蒼白的面孔,卻又有一雙明亮似星的眼睛。她長得很美,美極了,美麗的女孩子通常都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決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用風卷殘雲的姿態去吃一碗面條,是以他根本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是一個這樣美的姑娘。這樣的姑娘,本應該有一雙幼細柔滑的手,可她卻不是,她的手上不只有繭,還傷痕累累。

他的心突然劇烈地跳動了一下,就停住了,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立刻就覺得有股新鮮的熱血湧進自己的心口,一直漫上來,燒得臉頰滾燙。

她是江湖中人,年輕公子心中突然冒出了這樣的念頭。想也沒想,他出聲阻攔她離去,“姑娘,等等!”

那女孩子頓了頓,回過身來,靜靜看著他。

年輕公子見她果真回頭,心口一熱,笑道:“謝謝姑娘相助,未知將來如何酬謝?”

那女子漆黑的眼睛注視著他,緩緩搖頭,轉身走了出去。

腳步不受控制般地,年輕公子追了出去。只是那紅衣女子腳程極快,他一時之間竟然追不上。

很快,年輕公子的袖子被人拉住了。“小王爺!”身後的老者沉聲道,“屬下找了一天,小王爺怎麽在這裏?”

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再回過神去找那個紅衣女子,卻只看見漫漫如流水的人群,再也找不到那抹紅色的影子。

羊城,入夜,靜安王府。

曲總管正候在聽雨小築的門口,他已經在王府待了數十年,跟隨著老王爺戎馬一生,又親眼看著小王爺長大。在他眼裏,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小王爺,實在是跟他自己的兒子沒有兩樣的,但親近中,他卻從不曾逾越了身份。此刻,他正在疑惑,不知道小王爺到底為什麽不高興。

通常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人,總是想象著鮮衣怒馬、仗劍江湖的生活的,在靜安王府長大的小王爺也是如此,只是曲臨意不明白,出去歷練了一回,本該興高采烈的,小王爺為什麽不高興?

是的,他一眼就看出他家的小王爺不高興。先是去已故王妃的佛堂靜思半日,然後又把自己關在聽雨小築裏,吩咐任何人都不許打擾。是什麽事情,值得他這樣不高興呢?曲臨意想不明白。須臾之間,他已不再想了,因為他竟看見一個人影,鬼魅般地從屋檐上越了過去,像是一片落葉,輕飄飄地落在珍寶塔的頂端。

珍寶塔,顧名思義,是靜安王府收藏奇珍異寶的地方。曲臨意目光一凝,殺氣泛起,已經有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沒有人敢闖入靜安王府來偷東西了。

他竟感到一絲興奮。不過他沒有動,像是一尊雕像一般守在聽雨小築的門口。這靜安王府裏所有的珍寶加起來,也沒有這裏面一個人重要。況且,珍寶塔機關遍布,強人把守,那賊人想要得手也並不容易。

雖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曲臨意還是密切注意著珍寶塔的動靜。未及片刻,就傳來金石相接的聲音。本以為那不過是一般的賊子,誰知他竟然閃避過了重重追擊,直向聽雨小築的方向而來。那是自然的,想要逃出去,必經聽雨小築。

曲臨意輕輕擊掌,黑暗中閃電般出現兩個人,攔住了闖入者的去路。這是兩個清瘦老者,一黑一白,卻像是兩尊天神,將闖入者牢牢守死。

只聽左邊的黑衣老者冷冷道:“是個小丫頭,好大的膽子,竟敢到王府撒野!”

右邊的白衣老者笑道:“黃老,咱們有幾年沒好好打一架啦,不知道這丫頭可經得起你一掌?”

被稱作黃老的黑衣老者冷言道:“泉老,既然你想看,咱們就賭一賭這丫頭能否經得住我一掌。”

兩人明明是在對敵,卻談笑風生,顯然並未將這敵人放在眼中。那黑衣女子,沉默著,看著他們,目中並無恐懼,也無擔憂。

只聽泉老笑道:“如此甚好,賭什麽?”

“就賭這丫頭的命!”黃老冷笑,身如大鵬,突然掠起,雙掌驟然拍出。

黃泉二老,是二十年前名震武林的大人物,無論是誰,聽到他們的名字,都會為之色變。這兩人師承天山,六歲練劍,下山後闖蕩江湖,因個性古怪,出手狠辣,劍法詭譎而得名。迄今五十余年,歷千次戰役而屹立不倒,可以說得上已難逢敵手。兩人在二十年前突然失蹤,誰知竟然藏身在這靜安王府中,他們,不過是這黑衣闖入者逃離的第一道關卡。

黑衣女子來不及反應,已硬生生受了黃老一掌。登時喉嚨一甜,一口血欲要噴湧而上,被她強行壓住,卻連連倒退五步才堪堪停下,臨風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