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陪伴(第5/7頁)

少女正猶自奇怪時,突然聽見啪的一聲,原本那石像般坐在椅子上的公子,竟不知為何,生生捏碎了茶杯。一邊正在給客人添茶的跑堂忙走上去,那白衣公子卻霍然站起,瘋了似的向外跑了出去。

商容終於又找到唐悅了。她一個人站在別人家的屋檐下,靜靜地看著雨簾,神色落寞。商容渾身都被雨打濕了,然而他卻在離她幾步外站住,在滂沱大雨中站住。

唐悅也許說不上是這武林中最美的女孩子,誰看到她,都會說她的臉色太蒼白,神情太冷淡。但在商容心中,從未將她和任何人放在一起比較。唐悅就是唐悅,本就是獨一無二的。她的倔強、孤獨、沉默,甚至是傷心絕望,每一個表情,都在不知不覺中刻印在了他的心口。在他沒有做好準備的時候,就已生生撞了進來。

現在,她就離他幾步遠,從這裏走過去,只有五步的距離,不,若是他跑過去,立刻就可以抱住她!

商容遲疑了許久,終於鼓起最大的勇氣,他已決定不顧一切。不顧一切地沖過去,告訴她,他也……

但他沒有走過去。因為有一輛馬車,在唐悅的面前停了下來。車簾卷起,那上面坐著一個年輕的公子,他微笑地看著唐悅,向她伸出手去。唐悅似乎感到驚訝,因為她的臉上有片刻的不可思議。那公子還是微笑著,並沒有收回手去。唐悅擡頭看了一眼越來越大的雨勢,終是上了馬車。

商容的聲音仿佛在瞬間啞了,他幾乎要叫出她的名字,卻只是看著那輛馬車離去。那輛馬車上的標志他在羊城的許多商號都曾見過。那朵黑色的蓮花,屬於赫連皇氏。商容滿懷淒楚,卻只能在大雨裏默默地走回去。見到雨中的一切,仿佛都幻化成唐悅的模樣;耳邊的雨聲,仿佛變成了催命的符咒。商容感到窒息,那種可怕的疾病,竟然在此刻又發作了。

他卻沒有停下來休息,更沒有取出藥丸,那有什麽作用呢,現在她已不再需要他了。唐悅上馬車的那一幕,在商容的腦海中不斷出現,那畫面折磨著他,使得他只能頭也不回地向前走,不敢去瞧她離開的方向。仿佛是他的希望已應驗,有人出現在她的身邊,陪伴著她,安慰著她。而商容呢,他該如何,該去哪裏?

大雨傾盆,雨霧如瀑,那一切的傷心失望仿佛都被丟在雨中。

馬車的車廂很大,布置很精美。有一張紫檀木桌子,桌上放著一爐香和一卷書,還有兩張舒適的座椅,甚至車廂的底部都鋪設著價值不菲的竹席。香已裊裊升起,書頁卻尚未打開。這個車廂裏的每一件擺設都恰好放在最合適的地方,顯示出主人的身份和品位。盡管唐悅對這些從不留心,卻也還是注意到了,這裏哪怕看起來最不起眼的擺設,也要超過她在唐家堡的所見所知。

邀請她上馬車的那個人,正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但等她望過去,對方卻先紅了臉。唐悅在想,自己何時見過這樣一個人。

“你不記得我了麽?”赫連明玉開口道。

接著他便瞧見唐悅的眼中露出迷茫之色,三月前的邂逅對她而言,原來真是半點痕跡也未留下,赫連明玉感到一絲苦澀。唐悅的面上顯出抱歉之意,赫連明玉強笑道:“三月之前你來羊城,我們還見過。”何止是見過,自那之後,他便對她心心念念,再也無法忘懷。只是如今,這話他不能貿然出口,只怕唐突佳人。

唐悅驚訝道:“你是——”她本不該忘記赫連明玉,若換了世上任何一個女子,都不會輕易將這樣一個人拋諸腦後。赫連明玉原本也這般認為,他一貫有自信,再沒有旁人比他更該有自信的資格。世上如他這般相貌英俊的美男子本就不太多,更何況,他還出身赫連皇室,地位尊崇,他又有什麽理由不自信,有什麽理由不驕傲?然而這一切到唐悅這裏,便如撞在冰冷的巖石上,瞬間煙消雲散。

赫連明玉自己都十分奇怪,這麽輕易就被人忘記,居然還不感到生氣。豈止是不生氣,他簡直是帶了一點忐忑地提醒道:“赫連明玉。”

唐悅怔了怔,終於想起自己的確在三月之前見過這位貴公子,不但見過,還是頗有戲劇性的巧合。“你怎麽會在這裏?”唐悅疑惑道。

赫連明玉脫口說道:“我在等你。”

“等我?”唐悅神色一變,道,“你後悔當初放我走了?”

赫連明玉凝視著她的眼睛,說不出半句話來。

唐悅略頓了片刻才道:“不過,現在來抓我,卻也不晚。”

“不,唐姑娘你誤會了。”赫連明玉神情中的癡戀,換成別人定然不會錯過,偏偏唐悅視若無睹,毫無感覺。

他道:“我只是……盼望著能夠與你再相遇,成為……成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