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紅消香斷有誰憐

油紙傘上畫青梅,花艷骨一身白衣,立在傘下,沉靜娟秀的身姿宛若一段梅枝,白衣壓身,仿佛雪覆梅枝,清艷無比。

如此美色,顧府的采花客卻個個如臨大敵。

當日從她手下僥幸逃生的老采花客李福,早已將她的事跡告訴了所有晚輩,並含淚囑咐道,只要她還沒死,則一定要一代傳一代,珍愛生命,遠離花艷骨,家有八十歲老母,遠離花艷骨,下有三歲小兒,遠離花艷骨,老婆在家等你吃飯,遠離花艷骨,連老婆都沒娶的,還不快離花艷骨千裏之外……

故而花艷骨一進正門,采花客們就走偏門逃命去了。

只剩下一個利欲熏心的家夥,楞是跑去惹禍上身,將她來訪的消息報之顧朝暉。

顧朝暉當機立斷,設下盛宴,招待了花艷骨。

宴上,他令侍婢捧一玉盒,送到花艷骨桌上。

“艷骨。”他親昵的呼喚著對方的名字,雙眸含情道,“你在我心中,就似這盒中之物。”

“謝謝。”花艷骨接過玉盒,看也不看便丟在一旁。

顧朝暉楞了一下,然後沉悶的喝了幾口悶酒,見她真沒揭開盒子看的意思,才不得不說:“其實,你可以現在就打開看看。”

“敢不從命。”花艷骨對他微微一笑,然後隨手挑開盒子。

那一刹流光四溢,但見一枚龍眼大小的東珠靜靜的躺在盒中,寒氣微吐,宛若蛟龍吞雲吐霧,離它稍近,便感陣陣寒氣撲面而來,當真是價值連城之物。

只可惜,花艷骨最不缺的就是價值連城的東西。

“不錯。”隨口給出一個評價,花艷骨面不改色的將盒子蓋上。

“卻不知艷骨妹子欲以何物還我?”顧朝暉這次自動厚臉皮起來,“顧某實在很想知道,自己在艷骨妹子心中,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

他這話曖昧無比,花艷骨卻只是付之一笑。

以花艷骨的真實身份,收了他的禮物,便是莫大的人情,更是他天大的機緣。兩人之間的地位和階級根本是雲泥之別,於情於理,都不存在還禮一說。

“請顧老板閉上眼睛。”花艷骨道。

顧朝暉一介豪商,可若要她給他一個稱呼,也不過是區區老板罷了。

聞言,顧朝暉含笑閉目,心中已在勾畫一段又一段旖旎美好的畫面,比如花艷骨珍而重之的將打小不離身的玉佩摘下,又或者滿臉羞澀的拿出自己貼身之物,不不不,以她的冷艷不凡,定會揮劍斬下一段青絲,以寄情思……

“好了。”花艷骨的聲音響起。

顧朝暉迫不及待的睜開眼睛,卻見她拍了拍桌上玉盒,對他含笑道,“此物在此,在我心裏,顧老板便是如此了。唔,說起來,小女子此次前來,實是為了探望故人蘇莫愁,順便讓她為我引薦趙夫人,既然顧老板人已在此,不如就請顧老板做個主吧。”

“行,行!”顧朝暉一雙招子和整顆心都落在那玉盒上了,再說,心中內定的寵妾與自己的夫人說些體己話,又有什麽不可的?當下吩咐身旁的蓮蓮提前離席,帶花艷骨去她房中說話去了。

待二人離席,他忙不叠的起身,走到花艷骨桌前,親手抱起那玉盒,然後緩緩打開……

那枚價值連城的東珠,依舊躺在原處,寓意物歸原主。

而東珠旁,還放著一枚銅板,兀自散發著一股銅臭味。

顧朝暉失神的立在原地,望著花艷骨消失的方向,整個人看起來分外蕭索……

那廂,蓮蓮將花艷骨帶至自己房中,回眸之時,似笑非笑:“一枚銅板……妹妹還未入門,就想試試夫君的脾氣麽?”

花艷骨挑了挑眉:“在我心裏,他就值一枚銅板。”

蓮蓮笑出聲來,一面揮退下人,一面將花艷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譏諷道:“如果他只值一個銅板,你為何要來委身與他?罷了罷了,女人就是這麽口不對心,我不在乎。我只想告訴你,別以為你有美貌就可恣意妄為,進了這個門,你遲早得聽我的,以後我穿大紅,你就穿粉紅,我愛吃香的,你便去吃辣的,我叫你去左,你便不可去右……”

話未說完,花艷骨已經冷冷一笑,手中宮扇挑起她的下巴,逼她仰視自己。

“這世上沒人敢這樣對我說話,你也沒這個資格。”花艷骨梨渦淺淺,一只手輕輕的撫上蓮蓮的臉頰,“再說一次試試,你信不信,我會讓你脫皮脫的像蠶寶寶一樣……”

皮?

此乃蓮蓮一生之忌諱,更是她一生當中最大的秘密,是什麽人會一眼看穿這點?

蓮蓮倒退一步,頃刻之間,汗如雨下,仿佛被人丟進冰窖之中,渾身瑟瑟。

“你,你是……”她死死的盯著花艷骨,顫抖發問。

“你心裏不是已經有答案了麽?”花艷骨輕搖宮扇,圍著她蓮步妖嬈,這一次倒換了她將對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我以千兩白銀買之,又用千金之藥封之,本想將它當做美酒般釀著,沒想到竟被你給竊了去。呵呵,你最好想想清楚,該如何說服我,不將這屬於我的東西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