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場真公主(二)

葉深回了十九層基地, 洗漱完披著浴巾出來,撈起手機回了兩封郵件, 關機之前, 鬼使神差點開了微信,那條紅色的添加好友通知,醒目,一如那在他臉頰上招搖了一整個晚上的吻痕。

自詡沒那麽無聊的葉深,手指動了動,忍住了點拒絕的沖動,幹脆關機。

與他所在的客房緊鄰的, 原本屬於他的主臥裏毫無聲息, 女孩還在樓下沒上來。葉深揉著太陽穴,驅散倦意, 摸起桌上疊放的幾個礦泉水瓶蓋, 一一拋出去,逗小橘貓接瓶蓋。

一層燈火通明的大廳裏, 陶鹿坐在了長沙發的另一角。

楚涵見她肯坐下來談話, 不再像前幾個月那樣避而不見, 已是大喜過望,見狀也只是溫和一笑,看著她。

陶鹿視線卻落在大廳蛋殼狀的沙發上,心道:若是跟葉哥哥一塊,倒是要坐到那裏面去玩一玩,這會兒卻是不行的。

“鹿鹿。”楚涵順著她視線一望, 立時便知雅意,笑道:“要換到那邊去坐麽?你坐,我在旁邊站著跟你說。”

陶鹿忙搖頭,道:“師兄你要跟我說什麽?”

楚涵抵住舌根,失笑道:“竟不知從何說起。”他目光落在女孩布滿紅痕與藥水的小腿上,傾身望著,心疼道:“這是怎麽弄的?”

陶鹿縮縮腿,道:“不小心,小傷。”不想讓楚涵繼續這個話題,又道:“我沒打算放棄花滑。”

楚涵一震,望著她,眼中放出光來。

“我絕對不會放棄花滑的。”陶鹿堅定道,“現在,你還有什麽要跟我說的麽?”

楚涵原本準備了一堆勸她重回冰場的話,沒想到她自己回轉了心意,一時愣住,喜道:“那真是太好了!你肯重回花滑就好!”他頓了頓,想起與陶鹿結伴同行、臉頰印著吻痕的男人,沒忍住又道:“那個跟你一起的男人……”

“是我男人。”陶鹿斬釘截鐵。

楚涵瞠目結舌,搖頭道:“鹿鹿,你……”

陶鹿想了想,補充道:“是我準男人。”

饒是楚涵這麽好的教養脾氣,語氣裏也透出急躁來,“我明白,你前幾個月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你拒絕我們的關心——有的人就趁勢而入、利用了你的無知單純……”

陶鹿噗嗤樂了,笑道:“無知?單純?我嗎?”

“鹿鹿……”楚涵看著她的目光,飽含痛心。

“成啦,楚涵師兄。”陶鹿笑道:“咱倆從小的交情了,我知道你擔心我,就不跟你道謝了。不過我真不是被人騙了,人家肯不肯騙我還不知道呢——我是真有了喜歡的人。”她擺手示意楚涵別插話,“咱們都長大啦,我很感謝師兄對我花滑生涯的關心,但是私人領域就不要幹涉了吧?別這麽看我,我現在神志很清楚,完全能對自己說的話負責。本賽季你可要好好發揮啊,給我做個榜樣。”她給了楚涵台階,“時間挺晚了,你回家要挺久的吧?沒別的事兒,咱們就——散了?改天冰場再見。”

楚涵還處在震驚中,比起前一段時間陶鹿的避而不見,此刻她清晰有力的話語才更叫他無所適從。他儒雅通透,當然明白陶鹿的意思。

他對陶鹿若隱若現的情愫,隨著兩人長大,與日俱增。他比陶鹿大上兩歲,從存了這份心,就對她有不同別人的溫存體貼;陶鹿從前雖然小,還沒生出男女之情,但隊裏那麽多人,也是與他最熟悉,與他玩鬧最無所顧忌。

青梅竹馬,又同是花滑選手,楚涵原以為再過個一兩年,兩人會水到渠成在一起。誰知道陶鹿家中出了變故,幾個月間什麽都不同了。

楚涵頹然坐在沙發上,側影分明也是姣好青年。

“楚涵師兄!”齊珊珊的聲音忽然響起。

她先一眼望見了楚涵,才看到沙發另一角的陶鹿,臉上原本的笑容僵住。

陶鹿跟還在發呆的楚涵揮手作別,繞過齊珊珊,徑直往電梯走去。

齊珊珊回神,追到電梯門口,低聲怒道:“陶鹿!你為什麽要放棄花滑?你知道爸爸有多失望嗎?他被你氣病了!回家掛了好幾天點滴!”

為什麽她爸爸的情況要原本以為只是師妹的人來告訴她?齊珊珊有什麽立場?

陶鹿冷笑道:“誰說我要放棄花滑了?”

齊珊珊愣住,她猛地扭頭望了一眼大廳沙發上還在出神的楚涵,恍然大悟一般,瞪著陶鹿,也冷笑道:“把爸爸氣病了,也不肯重回花滑,如今就因為楚涵師兄找你說會兒話,就什麽都想通了?”

陶鹿一眼都不願多看她,看著不斷變換的樓層顯示,悠悠道:“沒記錯的話,給楚涵寫過情書的人是你吧?”

齊珊珊一震,低吼道:“你胡說!”

“尊敬的楚涵師兄,”陶鹿悠悠念出那封信的開頭,“我叫齊珊珊,是你很多年的小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