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場真公主(五)
沿著筆直的校園路, 高大的松柏綠蔭動人,從樹下跑過的女孩像一陣裹著巨暴雨的颶風。陶鹿直跑出校園, 站到葉深車旁, 才停下腳步,在路人好奇的目光中,俯身按住膝蓋喘息。
葉深快步追出來,遠遠地看她停下來,便恢復了正常步調,雙手插兜走過去,站在她身後三步遠, 看她喘了一會兒, 才開口道:“跑什麽?”
陶鹿直起腰來,轉身含嗔帶怒瞪了他一眼, 面色緋紅。
葉深被她這一眼瞪得莫名其妙, 回憶了一番剛才發生的事情,想不出她這突然而明顯的壞情緒從何而來。是因為她那個叫蘇果的同學捂著臉跑進了宿舍樓?還是因為她那個趙老師的不作為?不管是哪一種原因——這壞情緒都不該沖他而來才是。然而女孩就站在他面前, 仍舊瞪著他——所以, 是他做了什麽?
葉深蹙眉道:“說話。”
陶鹿哼了一聲, 伸手去拉車門——車還鎖著,怎麽會拉得開呢?
但是女孩不想跟他說話的意思表達得很明確。
葉深端詳了她兩眼,摸出車鑰匙,開了車門,沒有再問。
葉深不問了,陶鹿卻憋不住了。
回程路上, 陶鹿偷偷看一眼葉深,再偷偷看一眼。
葉深只專心開車。
陶鹿擺弄著女醫師給的藥膏盒,吞吞吐吐問道:“葉哥哥,姜暖跟你是鄰居呀?”
葉深不答,瞥了她一眼。
這麽明顯的問題不需要回答,他在等女孩真正想問的是什麽。
陶鹿手指摳著藥膏盒開口,又道:“是從小就認識的麽?”
紅燈。
葉深單手架在方向盤上,側頭看著她,淡聲道:“你想知道什麽?”
陶鹿鼓著腮幫,頓了頓,酸溜溜道:“她……比我懂事麽?”
“懂事啊。”葉深隨口接道,在陶鹿炸掉之前,又道:“比我在你們這個年紀都懂事。”
嘎?
那是什麽意思?
陶鹿呆了一呆——所以,“懂事”在葉哥哥那裏究竟是個褒義詞還是中性詞?她一時捋不順,總是靈動的神色難得透出一瞬呆滯,倒叫葉深看著好笑。
綠燈。
葉深松開手閘,輕踩油門,目視前方,淡聲道:“就為這個不高興?”
陶鹿臉上一熱。
“都多久之前的事兒了。”
陶鹿哼了一聲,道:“不只是為這個……”
“哦?”
“她還叫你葉家哥哥……”
葉深看了一眼後視鏡,跟鏡子裏的自己對視了一眼,意識到自己此刻跟女孩正在進行的對話是何等幼稚。
陶鹿低頭,摳著藥膏盒的手指用力,聲音悶悶的,“……你還答應了。”
“所以?”
“所以?”陶鹿有點茫然的,歪頭看他,“什麽所以?”
“所以,你在不高興什麽?”
陶鹿鼓起腮幫,咬住嘴唇,小聲道:“就不高興……這個啊。”
“我換個問法。”葉深淡淡的,壓著脾氣道:“你要怎麽樣才高興?”
陶鹿臉色瞬間亮了,“你不許應她!”她頓了頓,自覺很通情達理道:“嘴長在別人身上,要怎麽喊你我管不到,但是你不許應她!”
“不許?”
陶鹿一噎,換了笑臉,撒嬌道:“葉哥哥,你不要應,好不好?”
葉深沒說話,沉默開車,側臉嚴肅。
“葉哥哥?”
葉深把車停在路邊,單臂壓在方向盤上,側過身去盯著她,語氣冷淡道:“不是說不放棄花滑嗎?”
嘎?
車內空間狹小,葉深壓迫感十足,冷峻道:“心思就用在這種地方?”
陶鹿被駭住了,抖抖地問,“這種地方……是哪種地方啊?”
語氣裏的不屑是怎麽回事兒?戀愛這種地方很神聖的好嘛!
葉深嚴肅道:“如果你心思就用在這種地方,我現在就調轉車頭送你回學校。”
陶鹿鼓著腮幫不敢作聲,低頭裝乖,內心卻狂吐槽:明明魚和熊掌可以兼得,幹嘛非要二選一呢?
“聽清楚了?”
陶鹿乖乖點頭,先安撫他,小聲道:“我會努力練習的。”
葉深面色緩和了些。
陶鹿瞄了他一眼,小聲道:“所以……你答應了麽?”
葉深後撤的動作一頓。
陶鹿頑強地把意思表達完整,“不應她?”
“……我現在就送你回學校。”
“不要啦不要啦!”陶鹿忙拉住他袖口,求饒道:“我好累了,我們回家吧。”她經了下午練舞的折騰,這會兒面色的確透著幾分虛弱,剛打過耳洞的耳垂粉色未消,可憐可愛。
葉深舌頭抵住腮幫,盯了她兩眼,一言不發駕車沿著原本的方向行駛下去。
車子停入天貿大廈地下車庫,陶鹿歪頭望著葉深笑嘻嘻。
“就知道你不會真的讓我回學校!”她得意道:“真生氣了,還會說送我回學校麽?肯定就叫我自己下車回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