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帶霧濃(二)(第3/5頁)

盧碧華捂著小腹,臉痛苦地扭曲起來。

溫瑞生溫和道:“你能在這樣的身體情況下,前來參與陶鹿的心理咨詢,無論如何不會是一位壞媽媽。”他看著陶鹿,同樣溫和道:“當然,可能離世人謳歌的好媽媽標準也有距離。但是要知道,無私純粹的母愛之所以被人謳歌,就在於其實並不常見。”

盧碧華和陶鹿都擡頭望著他。

溫瑞生坐在寬大的紫檀桌後,暖融融的夕陽透過明凈的窗戶灑在他背上。他胳膊撐在桌面上,雙手成塔型、指尖輕觸,透著自信。不知道為何,他說的話莫名令人信服,“世人對好媽媽的要求太過嚴苛了。做媽媽的,如果沒能做到,不要太自責。做孩子的,如果自己的媽媽沒有做到,也不要太指責。要知道,為人父母與為人子女,如果都按照書本上‘好’的標準去界定,那多半人是做不到的。要學會跟身邊的人,也跟自己內心的小孩和解。畢竟,我們來做心理咨詢,是為了直面痛苦,解決痛苦——而痛苦要怎麽解決呢?”

溫瑞生翻手示意陶鹿,袖口潔白如雲,“你已經在解決痛苦了。”

“我?”陶鹿怔怔的。

溫瑞生溫和笑道:“痛苦是無法消解的,只能接納。而接納的征兆,就是領悟到一個訣竅。”

“什麽訣竅?”

溫瑞生輕嘆一聲,目光悲憫,“學會不問為什麽。”

世間事,不是書本上的習題,沒有正確的答案,也沒有老師告訴你為什麽。

為什麽我喜歡他,他卻不喜歡我呢?

為什麽我的爸媽不愛我呢?

為什麽在我前途似錦的時候腰傷嚴重呢?

為什麽偏偏是這樣的厄運降臨在我身上了呢?

……

林林總總,其實沒有為什麽。

這就是命運呐。

接受這些糟糕的安排,就像你接受那些美妙的安排時一樣,不問為什麽。

比如,為什麽陶鹿會遇見葉深?

沒有為什麽。

因為,這就是命運呐。

陶鹿聽到自己內心“啪嗒”一聲,在最深處緊緊繃著的某個死結打開了。

像是裂開的新鮮胡桃,內裏的清香溢了出來。

忽然,陶鹿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摸出來一看,是葉深。

笑容不自覺爬上了她的臉。

“葉哥哥……”

女孩的聲音甜甜的,帶了與她平時清脆的嗓音不太一樣的軟糯。

葉深應了一聲,這會兒卻顧不上欣賞,他蹲在車庫跑車前側,仔細地檢查著,要不是他謹慎,刹車電路被剪斷的手腳,足以讓他路上出點事故。至於是大事故,還是小事故,就看他運氣了。

他眉頭深皺,會這樣對他恨之入骨的人,只有一個。

就是邱全勝。

多年前,米蘭靡醉的酒吧裏,他左手的傷也拜邱全勝所賜。

邱全勝對他的恨,因為那件事情越纏越深,只怕已經成為了執念。

葉深鎮定自若地檢查著跑車,跟女孩通話的聲音冷靜平穩,叫人絲毫聽不出異樣,“我這邊臨時有點事,不能提前過去接你了。”

“哦……”女孩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失望,卻還是道:“葉哥哥你先忙好啦。”

“你自己回學校可以嗎?”

陶鹿今天要回學校,做關於蔣懷仁一案的後續筆錄文件什麽的。

“安啦安啦!”女孩猶豫了一下,“那晚上可以來學校接我麽——送我回冬管中心,不然我們都見不到啦,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她聲音輕輕的,隱含羞澀,“想見你呐。”

“好。”

陶鹿掛了電話,從門邊走回沙發旁坐下,疑心室內另外兩人聽到了部分話語,尤其是溫醫師眼睛裏揶揄的意味有點明顯。

氣氛忽然就松快起來。

心理咨詢結束,陳國壯開車送陶鹿回了學校。

陶鹿下車站在路邊,揮手作別,隔著車窗看見陳國壯俯身安慰哭紅了眼睛的盧碧華,臉上各種神色輪了一遍,最後定格在釋然。

就像溫醫師說的,是她從前對父母要求太高了吧。就像她喜歡葉深,盧碧華為什麽不可以喜歡陳國壯?既然喜歡,為什麽不可以離開原來的家。至於過往歲月裏,那些怨恨不解,就留在過去的歲月裏好了。陶鹿不是聖母,她只是發現越追究只會越難過,於是決定放過自己。

陶鹿回校,跟蘇果一起,完成了校方對蔣懷仁案件的文件填寫。她看了看時間還早,正打算是自己跑去找葉深,還是乖乖在學校等他來接。

打扮入時的喬沐爾沖進宿舍來,一見陶鹿,熱情地勒住她脖子,“鹿丫頭,最近關國家隊修煉去啦?你來得正好,今兒姐姐組織的聯誼,原本四對四剛剛好,誰知道約好的一個妹子放了鴿子,你來得正好!走走走走!”

陶鹿不感興趣。

喬沐爾瞪起眼睛,“要是讀了大學,卻沒參加過聯誼,多丟人呀!多損失呀!”她運起三寸不爛之舌,把陶鹿心思給說得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