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帶霧濃(五)(第2/4頁)

屋檐前籠中的畫眉鳥,叫聲婉轉,似在相迎。

這一次,陶鹿不再像初次見面時那樣害怕溫瑞生了。

“溫醫師!”她輕快地喊了一聲。

溫瑞生含笑,目光溫潤,透過薄而透的鏡片落在陶鹿身上。

似清泉涓涓。

“陶小姐,請進吧。”他聲線綿醇,對著陶鹿虛虛伸手相迎,露出袖口翻起的內襯、似一朵潔白的雲。

陶鹿跟在溫瑞生身後,進了木屋。

熟悉的安息香微苦的味道撲面而來。

這熟悉的香氣,立刻讓陶鹿放松下來。

溫瑞生走到闊大的紫檀木書桌後,伸手示意陶鹿來對面坐下。

他摸著鎮紙的手指像沒有骨頭一樣,在暖黃色的燈光下透著溫潤的光。他毛筆輕勾,寫下幾個字開口溫和道:“這已經是你第十二次來這裏做心理咨詢了。”

陶鹿點頭。

“也是最後一次。”

陶鹿又點頭。

“那麽……”溫瑞生擱下毛筆,雙手交疊撐住下巴,目光透過薄薄的鏡片望向陶鹿,他溫聲道:“我們來聊聊此前一直在回避的話題吧。”

陶鹿擡眸,疑惑。

溫瑞生輕輕吐出一個人的名字來,“葉深。”

“葉哥哥?”

“對,你的葉哥哥。”

“他……”陶鹿頓了頓,“他又不是造成我心理問題的原因……”

“他不是‘因’,”溫瑞生溫和道:“但他是‘果’。”

陶鹿想了想,在溫瑞生的引導下,慢慢把從遇到葉深第一天起,發生的與他有關的事情按照時間順序敘述了一遍。

“最開始我是在陸明燁的生日會上遇到的葉哥哥。”

“我找到他家裏去,但是被他找保安請走了。我就覺得很沒面子嘛,知道他在電競界很有名,所以找了朋友們幫忙,想要在遊戲裏虐他。反正苦練了兩周,最後還是被他給虐了。”

陶鹿歪頭想了想,繼續道:“那陣子我也沒有別的事兒可以做,就跟他較上勁了。我記得後來又跑到他住的地方,但是那次他沒有再找保安趕我走,反而請我一起吃飯。我那時候真的很叛逆,借著吃飯的機會敲了他的竹杠,但是他一點都不在乎。我就覺得……”

她頓了頓,輕嘆道:“覺得他其實是個很溫暖的人,叫人沒辦法不喜歡。後來,我們去吃日料,我因為自己的腰傷,聽說他曾經手腕也受過傷但是他還是拿到了世界冠軍,所以好奇,也希望得到某種鼓勵吧。總之,那天之後,我在心裏覺得他是一個很親近的人。”

“再後來,我去他工作的地方見他,要他替我打遊戲,但其實只是想跟他保持聯系的借口。那次,葉哥哥說想看我滑冰的樣子。我那次是腰傷嚴重之後,第一次站上冰場,摔得很厲害,還被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和楚涵師兄看到了,那會兒真的是要崩潰了……”她一口氣說下去,在此前的咨詢中,溫瑞生早已經了解了她周邊所有人的身份,自然也知道齊珊珊和楚涵。

“那次是他帶我走的,還把我送回家去。回家之後,就是我砸碎了獎杯的那一晚——您還記得吧?對,就是那晚,我就從家裏跑出來了,還下著雨,我也不知道還能去哪裏,最後不知不覺就又到了葉深樓下,一直等一直等,等到他回來,問他可以不可以收留我。”

陶鹿回憶起當時的情景,覺得簡直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但是他的笑容卻是那麽清晰,“後來我就在葉哥哥家中住了下來,再然後,就是他送我來做心理咨詢……之後,在頤園的事情,您就都知道了……”

溫瑞生凝神聽著,見陶鹿停下來,又問道:“之後呢,在你加入國家隊之後——事無巨細,請都說一下。”

“加入國家隊之後?”陶鹿想了想,“就每當放月假的時候,才能見一天。不過沒關系,我們約定,等全國錦標賽結束之後,就在一起。”她倒是信心滿滿,又應溫瑞生的要求,把這段時間與葉深之間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真的都講了一遍。足足講了有兩個小時,茉莉花茶都喝了兩壺,還是說的口幹舌燥。

好在這些回憶對陶鹿而言都是快樂的事情,所以她並不覺得煩躁。

窗外,上午的日光漸盛,耀出一片明亮夏日。

溫瑞生仔細聽完陶鹿的敘述,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耐煩。他低頭,毛筆在卷宗是輕輕勾勒,溫和道:“我來總結一下,你聽下,是不是對的。”

“你第一次遇到葉深,當時你花滑受阻、父母離異、有心墮落。”

“你第一次追去葉深家中,是你早上連起床的動力都沒有,想到葉深才起床。”

“你再一次追去葉深家中,此前幾日動過自殺的念頭,因為一盤意外出現的涼地瓜,而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你在雨夜跑去葉深樓下等待,是因為之前與父親的激烈沖突,一夜之間夢想與親情都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