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帶霧濃(五)(第3/4頁)

陶鹿已經聽呆了。

溫瑞生面色平靜,不疾不徐說下去,他的聲音依舊很溫和,“你加入國家隊之後,前往惠斯勒參加交流賽,交流賽中發揮不佳,於是與葉深約定,達成某個條件之後,兩個人在一起。”

“溫醫師,你想說什麽?”

溫瑞生微笑道:“不是我想說什麽。我只是把一切蕪雜的事務都掃去,只挑出關鍵的點,讓你看清你自己在想什麽。”

陶鹿擰眉道:“我什麽都沒想。我就是喜歡他。”

“你說的也對。”溫瑞生平靜含笑,竟然還點頭同意,他仍是溫和道:“畢竟潛意識之所以是潛意識,就在於它不存在於你的‘思想’裏。一旦你意識到,這也就不是潛意識了。”

陶鹿道:“既然不存在於我的思想裏,又為什麽要討論呢?”

溫瑞生雙手交合,悲憫嘆道:“因為心之所向,一往無前。”他俯視著陶鹿,溫和道:“潛意識雖然不在你的思想裏,卻會決定你的行為。”

陶鹿不解。

“很多時候,人們會奇怪,自己當初怎麽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呢?又或者,有時候人們信誓旦旦許下的承諾,都敗給了潛意識。”溫瑞生輕嘆道:“但這不是任何人的錯,這只是人之所以為人,無法避免的惑罷了。”

他低下頭,給女孩的心理咨詢寫著結案詞。

毛筆尖擦過紙面的沙沙聲中,陶鹿環顧四周,只見屋子裏陳列古樸,玉器與線裝書籍就是全部裝飾,一切一如第一日來時模樣。而墻上掛著的一幅字,也是她熟悉的。上書“一柱清香自得聞,行看流水坐看雲”。

她收回目光。

溫瑞生低頭寫到最後一句。

“患者對陌生人突然而強烈的喜歡,帶有明顯的自救傾向。”

他手腕輕頓,在“陌生人”三個字旁劃了一道豎線,標上了“葉深”的名字。

陶鹿有點坐不住了,探身想去看溫瑞生寫的字。

溫瑞生卻已經站起來了,笑容溫和,“恭喜陶小姐,您的心理咨詢至此就結束了。”

“那就是我……”陶鹿望著他,“我沒問題了,是麽?不需要擔心了?”

“是的,您現在心理狀況良好。”溫瑞生輕聲道:“至於過去受過的傷痛,都會成為你成長與進步的動力。你不再需要我擔心了。”他頓了頓,嘆道:“需要我擔心的,另有其人。”

陶鹿笑道:“是哇,溫醫師你很忙的,好多其他病人等著呢!”

溫瑞生知道她沒聽懂,也只是溫和一笑,口吻輕快道:“當然,陶小姐翌日有了想要結婚的人,也許還要來寒舍一趟。”

當然,也許,有過像陶鹿這樣經歷的人,會對婚姻避之不及。

陶鹿一面往外走,一面笑嘻嘻道:“等我和葉哥哥結婚的時候,一定給您發請帖啊!”

溫瑞生笑著點頭,送她到木屋外,與葉深握手作別的時候,溫聲道:“葉先生,有空來頤園,我請您喝茶。”

葉深蹙眉,盯了溫瑞生一眼,淡聲道:“多謝醫師好意。”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陶鹿輕快地揮手作別。

溫瑞生負手立在屋檐下,望著葉深和陶鹿漸行漸遠,目光悲憫。他轉身去喂不安鳴叫的畫眉鳥,潔白的袖口翻起滑落,似一朵出岫輕雲,載著世間薄愁。

陶鹿跟在葉深後面,竹林瀟瀟,畫眉鳥的啼聲漸不可聞。

“葉哥哥,等等我!”陶鹿笑著叫道,追上來,攀住了葉深的手臂,嗔怪道:“走這麽快幹嘛?”

葉深腳步一頓,任由她攀著手臂。不知道為什麽,溫瑞生離別前的目光,總叫他覺得不安。

“時間還早,我們要不在這附近轉轉吧?”陶鹿提議道。

頤園甬道走出來,是一處小花園,裏面三三兩兩的都是上午來鍛煉的老爺爺老奶奶,有壓腿的,有下棋的,也有黃昏戀的。

陶鹿看得饒有趣味。

“哎,仔細想想,我都好少這樣出來玩。”陶鹿嘆了口氣,扳著手指數給葉深聽,“從小就是滑冰,讀書,滑冰,滑冰,讀書,現在又進了國家隊,一個月才放一天假,半天都交待在心理咨詢上了,還有小半天花在路上……”

她望著花園裏黃昏戀的老爺爺老奶奶,竟然露出羨慕的神色來,“我這麽風華正茂的年紀,卻連談情說愛的時間都沒有。”

葉深雙手插兜,面容隱在帽檐陰影下,聞言輕哼了一聲,淡淡道:“那你現在是在幹嘛?”

陶鹿一愣,反應過來,笑嘻嘻道:“對對對,我們就在談情說愛呢。”她指著不遠處,“”我們去那條街看看吧。我聽同學說,他們約會都來這裏呢。

出了小花園,是大學旁邊的一條商業街。

既然挨著大學,自然琳瑯滿目,都是年輕人喜歡的小店,吃的玩的穿的,飾品包包理發店,小店裏放著流行音樂,一個男人聲嘶力竭唱著“很愛很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