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帶霧濃(十五)
桃花帶霧濃(十五)
陶鹿倉皇起身, 直走到圍欄處,回身, 倚在欄杆上, 才敢擡眼看。
葉深罕見地穿著正裝,竟然俊朗地叫人不敢逼視。黑色領結配酒紅色天鵝絨塔士多華麗高貴,裏面的白色禮服襯搭配合理。
陶鹿只瞥了一眼,便挪開視線,目光未敢往他面上看去,心中悸動,局促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葉深一步跨過玻璃門, 雙手插在西服褲兜裏, 歪頭審視著陶鹿,淡聲道:“剛來。”
“你怎麽會來?”
“來見你。”
陶鹿愕然, 擡頭。
葉深笑了笑, 解釋道:“溫醫師的母親是我遠房姨母。”
陶鹿愣了愣,“所以溫醫師是你表哥?”
“算起來是的。”
“那你們見面, 一個叫溫醫師, 一個叫葉先生?”
“我們比較奇怪。”
閑談的話題眼看就要耗盡, 陶鹿看了一眼手腕上不存在的手表,“我下午還有事,先走了。”說著低頭走過葉深身邊,想穿過玻璃門離開。
擦肩而過的瞬間,葉深攥住了她的手腕。
陶鹿僵住。
葉深並沒有用力氣,五指松松地環在女孩纖細的手腕上, 垂眸看著她,頓了頓,淡聲道:“擡頭。”
陶鹿全部神識都聚焦在被他手指觸到的肌膚上,下意識擡頭,卻是垂著眼睛不敢看他。
葉深又道:“擡眼。”
陶鹿猶豫了一瞬,長長的睫毛忽而翻飛似蝶翼,緊繃的視線落在葉深臉上——刹那間,她忘記了呼吸,眼前男人的俊顏美得叫人不敢褻瀆。
“我好看麽?”葉深黑嗔嗔的眼睛裏映著她的倒影,聲音裏染了淡淡的笑意。
陶鹿完全愣住。
葉深臉上的笑意盛開,又道:“我不好看麽?”
“好、好看……”陶鹿迷迷糊糊望著他,腦海中已毫無理智。
“那你剛剛為什麽不看我?”葉深的語氣裏,竟然透著一絲委屈。
陶鹿心猛地一顫,一時不知今夕何夕,而她又在何處。
“你、你……”她說不出話來。
葉深道:“以後都不見我,舍得麽?”不等陶鹿說出拒絕的話,他又笑道:“既然好看,何妨多看看?”
陶鹿終於抓住了一絲理智,問道:“你怎麽了?你以前……不這樣啊。”
“是麽?”葉深淡淡反問了一句,笑道:“你卻是跟以前一模一樣。”
“我跟以前一模一樣?”陶鹿嗤笑。
“是啊,你還是那麽……”葉深頓了頓,憶起初見時的情景,“看臉。”
陶鹿望著他漂亮的眼睛,幾乎同步地回憶起歌廳初見那一幕,回憶起見到他第一眼的撼動。太危險了。
“我下午真的還有事。”陶鹿用自由的左手拉開玻璃門,右手腕掙了掙,卻沒掙開。
葉深的五指還是松松攏在女孩手腕上,卻始終不曾放脫,他神態自若道:“什麽事?我送你去。”
“不需要。”
“需要。”葉深不疾不徐道,聲音低徊,然而透著力度。
陶鹿不想在溫醫師母親的六十大壽上,鬧出一幕西洋景來,只想盡快離開,於是沒有再和葉深爭論,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腕,一路同行出了酒店。
酒店裏,靡靡的粵語歌還在播放著。
“我的命中命中,越美麗的東西越不可得……”
溫瑞生陪在母親身邊擋酒,見人,聊天。
溫母望著女孩與葉深離開的背影,目光落在女孩被葉深牽著的手腕上,嘆了一聲,笑道:“兒子呀,要那麽追女孩子才能成事。像你那樣,只是坐著聊天,聊到最後都成了醫生和病人……”
溫瑞生笑著取下母親手中酒杯,溫和道:“媽,您醉了……”
酒店外,葉深打開車門,“上車。”
陶鹿離他三步遠站著,給Andy打電話,“不用,我經紀人會來接我。”
葉深道:“你時間來得及?”
“來得及。”陶鹿焦躁地看了一眼手機時間,嘴硬道,電話接通,“Andy,你到北京了嗎?”
“姑奶奶,飛機延誤,我現在還沒上飛機呢!您說說,您要是不自己悄無聲息飛回去,我能不陪著您一塊麽?現在好了……”
陶鹿幹脆利落掛了電話。
葉深斜倚在車前,看她面色不悅,笑著又說了一遍,“上車。”
陶鹿咬著嘴唇上車,系安全帶的時候動作特別狠,像是在跟自己發脾氣。
“去哪兒?”葉深卻是毫不在意,眉梢眼角都寫著安靜平和。
“冬管中心。”
葉深頓了頓,重復了一遍,“冬管中心。”
去冬管中心,兩個人走過無數次。
然而這一次,與從前的千百次都不同。
車子開過兩個紅綠燈口,陶鹿終於忍不住了,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麽?”
葉深歪頭看了看她,“你覺得呢?”
“我覺得?”陶鹿面色冰冷,“我不覺得什麽,但是我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