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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這份瘋癲竟是等待著她的死神。從幾個禮拜前在管道裏蘇醒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死亡將無可避免,自己的身體終將支離破碎。可事實並非如此,是她自己對自己宣判了死刑。或許她的身體還逗留在相對的健康上,可她的心早已死去。

持續不止的精神上的病態仿佛有形一般,登堂入室,進而慢條斯理地攫取了她。一開始,她只顧著害怕,除了嚴刑拷問之外什麽都想不到。可接下來,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她想象的事情並沒有發生。是啊,這個次生人抓住了她,他盯著她身體的眼神令她心生憎惡,但他沒有像對待其他吸血鬼一樣拷問她,也沒有強奸她。

她的想法也在相應轉變。她恢復了精神,開始期待著被人解救出去。涅槃般的期待持續了很久,或許有整整一個禮拜,盡管身處地底,日子的變遷難以去計算。緊接著,她的心情就像坐上了不可逆轉的滑梯。讓她作嘔的正是那個次生人。她用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能對這個捕獲者形成某種奇異的控制力。她又花了一段時間漸漸適應這樣的狀況。一開始,她只敢動手去推他,試探他的底線。到了後來,她竭力讓他感到痛苦和折磨,不為別的,只因為她恨他,想要讓他傷心。

出於某些未知的原因,那個抓住她的次生人……愛上了她,而且愛得全心全意。有時候,他會朝著她大吼大叫,處於暴怒狀態的他著實將她嚇著了。可奇怪的是,貝拉對他越是強硬,他反而對她越好。只要她一收回目光,他就會慌張地團團轉;當她拒絕他買來的禮物時,他甚至開始啜泣。他越來越沉迷,擔心、掛念她,懇求她的關注,甚至在她身邊蜷縮成一團。被她拒絕時,他也會一蹶不振。

玩弄他的情感成了貝拉在仇恨世界裏的全部精神寄托,那股殘忍也在蠶食、謀害她的心靈。她或許曾經活著,作為一個女兒、一個妹妹……作為誰的什麽人……而現在,她變得堅強,在夜魅夢魘的迷霧之中百毒不侵,像塊水泥一般不受腐蝕。

虛空中的聖女啊,她知道那個次生人絕對不會放了她,也確定他最終會殺死她,奪去她的未來。她現在唯一擁有的,就是這個和他糾纏在一起、神憎鬼厭卻無窮無盡的現世。

一個她有段時間不曾憶起的感覺——焦躁,自胸口處奔騰而至。

迫切想要回到麻木的狀態,她開始專注地想象土地有多麽冰冷。次生人一直要求她穿上從她家中抽屜和衣櫥裏帶來的衣物。七分褲和羊毛衫,還有溫暖的襪子和靴子,將部分寒冷隔絕在外。只不過,就算裹得再厚實,寒冷還是殘酷無情地侵入了保護層,深入到骨子裏,連她的骨髓一並凍成冰渣。

她不得不把思緒轉回自己的農莊,那棟才住了沒多久的房子。回想著起居室的壁爐裏升騰躍動的火堆,獨處時的樂趣……糟糕的景象,糟糕的回憶,讓她想起了舊時的生活,她的母親……還有她的哥哥。

上帝啊,瑞梵吉。瑞梵吉的指手化腳一度逼得她快要發瘋了。但他無疑是對的。要是她一直跟家人住在一起,就不會認識住在隔壁的人類——瑪麗,也就永遠不會在那個夜晚穿過兩棟房子間的草場去確認瑪麗是否安好,也不會撞見那個次生人……自然也不可能淪落到現在這樣子,像具行屍走肉,只剩下機械的呼吸。

她猜想著自己的兄長會花多久時間來尋找她,他現在是不是已經放棄了呢?可能吧,就算是瑞梵吉,也不可能在毫無希望的情況下長期搜索下去。

她願意打賭,瑞梵吉一定找了很久,卻又慶幸他沒能找到。盡管性格沖動勇猛,但他依舊只是個平民,很可能會因為來解救她而受到傷害。次生人很強大、殘酷、力大無窮。想要把她奪回來,非得有怪物般的力氣不可。

薩迪斯特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腦海中,形象清晰得如照片一般。她仿佛看見了那雙兇野難馴的黑色眼睛,橫貫臉部的疤痕拆裂了上唇,咽喉和手腕上還留著血奴的文身。她不由回想起他背上的道道鞭痕,乳頭上穿的環,瘦得只依靠肌肉在支撐的身體。繼而想到他那兇狠、不知妥協的殘虐意願,無比高漲的恨意。他是吸血鬼一族裏的恐懼魔王,令人驚怕不已的危險人物。用他孿生哥哥的話來說:不是頹廢,而是精神上的徹底崩潰。這或許使得他成為了最恰當的拯救者。因為薩迪斯特和綁架她的那個次生人頗有相似之處,而且他的殘暴或許是能將她救出去的唯一希望。可是她也很清楚不該指望他會搜救——她不過是個和他只見過兩面的平民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