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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迪斯特的馬靴引著他走過貿易街的某條小巷,厚重的鞋底有如雷霆一般,踏碎覆著薄冰的積水,碾開沿著車輪紋路凍結的冰條。四周漆黑一片,兩邊的磚結構房屋沒有一扇朝外開啟的窗戶,雲彩將月亮遮掩了起來。他獨自一人緩步前行,將夜視的能力保持在巔峰,仿佛能穿透一切,正如他的沖天怒火一般不可阻擋。

黑色的血,他需要更多的黑血。他只希望雙手都沾滿黑血,看著墨色的血花沾染在臉上,濺到衣服上。他想讓黑色的血液如海洋般在地上流淌,滲入大地之中。為了悼念貝拉,他要讓次生人一個一個血濺當場,每死一個人,都是對她的獻祭。

他也清楚,貝拉早已不在人世,她必然死於某種殘忍的刑訊之下,又何必每次再向那些混蛋追問她的下落呢?見鬼,他也說不清楚。不管告訴自己多少遍貝拉已經死了,他還是忍不住每次都會問到她。

而且,他會將這些該死的問題繼續重復下去。他需要知道,他們是在何時、在何地、用什麽方式抓住她的。知道這些答案或許會將他吞噬,但他還是想要知道,也必須要知道。次生人當中總會有人開口的。

薩迪斯特停了下來,嗅著空氣中的味道,祈禱著有嬰兒爽身粉的甜膩味道鉆進鼻子裏。真見鬼,他實在受不了一無所知的境況。

他慘然一笑。是啊,他還有什麽受不了的呢?感謝女主人上百年的悉心訓練,他還有什麽熬不過來的?無論是肉體上的疼痛,還是心靈上的苦悶,深度的羞辱和墮落,失去希望,無助……他還有什麽沒承受過。

所以,他一定能挨過去。

他仰望天空,腦袋一偏,身子搖晃,忙伸手去撐垃圾箱,穩住了身形。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等著那股醉酒一樣的不良反應過去。他的運氣似乎不佳,又到了進食的時間了。

他咒罵著,本指望再忍上一兩個夜晚。實際上,在過去的數周間,他全是憑借意志力在拖動疲憊的身軀,不過這也沒什麽不尋常的,而且今晚他並不想去抵制嗜血的欲望。

集中,集中……專心點,混蛋。

他強迫自己繼續前進,在城區小巷裏潛行,掃遍卡德維爾的每一處迷失角落——紐約的夜店和吸毒者的聚集地。

一直拖到淩晨三點,直到他覺得身體饑渴無比,快要石化一般,只有這樣他才會停手。他無法再經受體內的麻木和分裂。那讓他不禁想起身為血奴時,被強迫吸食鴉片後帶來的精神麻醉。

他走得極快,走向黑劍兄弟會近期在城裏的據點——“零度總和”酒吧。門口的保鏢讓他直接跳過排隊的人群,像兄弟會這樣揮灑鈔票開路,要進任何地方都輕而易舉。光是滿足費瑞在麻醉品上的癮頭,每個月都要好幾千美金;維肖斯和布奇只喜歡定制西裝,而且專挑頂級品牌;另外還要再算上薩迪斯特自己的采購清單。

俱樂部內潮熱、黑暗,就像一個熱帶洞穴。電子音樂在空中回旋,人類聚在舞池裏,吸食各種毒品、暢飲酒水,隨著跳躍繽紛的鐳射光線拋灑著汗水。

那些三兩個一群的人們,半裸著身體貼在四周的墻上扭動、愛撫彼此。

薩迪斯特徑直走向VIP包廂,人群在他面前紛紛讓路,像絲絨被撕裂般左右分開。盡管還處在可樂和軟毒品的興奮勁頭上,這些家夥仍保有足夠的求生本能。

西裝革履的保鏢引他來到俱樂部深處的最佳位置。這裏相對安靜,二十張桌子依次排開,互相間隔頗遠,配以高档座椅,頭頂上的聚光燈照亮黑色大理石桌面。黑劍兄弟會的卡座就在消防通道旁。不出所料,他看到維肖斯和布奇坐在卡座裏,面前已經擺上了不少喝空的酒杯。費瑞的馬天尼雞尾酒孤單地立在一邊。

看到他,兩位室友似乎並不太開心。不止是不開心……他的到來似乎讓他倆萌生去意。就好像他們正準備開懷暢飲,卻被他堵了回去。

“他在哪兒?”薩迪斯特朝那杯馬天尼點點頭,問道。

“在後面買他的‘紅煙’呢。”布奇答道,“他的寶貝抽完了。”

薩迪斯特在左邊坐下,靠在椅背上,避開燈光落下的位置。他打量著周圍,辨識著那些陌生人的面孔。VIP區域的常客很多,不過這些豪客們鮮少會和自己小團體之外的客人有交集。事實上,整個俱樂部內都奉行“不問、不答”的低調氣氛。這也是兄弟會選擇這裏的原因。盡管“零度總和”是某個吸血鬼的產業,但他們依然必須刻意維持低調,隱匿身份。

過去的幾個世紀裏,黑劍兄弟會甚至對族內都隱匿身份,這令他們愈發顯得低調和神秘。只留下傳言,或許有些平民會知道他們的名字,但一切都被掩藏在混沌之下。自從他們的種族在一個世紀前分崩離析後,彼此間的信任降到了谷底。而現在又多了一個新的理由,因為次生人開始拷問平民吸血鬼來獲取黑劍兄弟會的消息,所以保持低調勢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