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2/4頁)

姬澤聞聽西南消息之後,在甘露殿坐了半夜,擬寫下了廢後詔書。

華美淒涼的延嘉殿中,王合雍聽聞這個消息,淚流不止。

她靜默苦守大半年,最終等來這番結局,

性格高傲,不願接受這份詔書,最終一條白綾在延嘉殿中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甘露殿中,姬澤聞聽之後,面色靜默,天光將他的影子拉成了一副雕像。吩咐道,“好生收歿了,莫要怠慢了她。”

三月春風吹過關中大地,楊絮紛飛,昭國郡主顧令月這一日前往醴泉坊探望姨母玉真公主,經過東市,見醉仙樓外人影攢動阻住去路,車馬不得過,只得暫且停駐下來。

硯秋打聽消息回來,面上露出頗為古怪之色,“郡主,裏頭是李先生。”

顧令月訝然,“李先生?”掀簾觀望外方,見一雙賣唱父女跪在地上,向著李玄道謝,李玄腰佩長劍,彎腰勸阻。

“禦史中丞之子範郎君在酒樓中瞧中賣場女子柳霜霜姿色,出言調戲,恰逢李先生在樓中飲酒,任俠路見不平,拔劍相助。範郎君忌憚玉真公主,自然不敢為難李先生。只得忍氣吞聲,自認倒黴。如今瞧著,正是這對賣唱父女感謝恩公呢!”

硯秋娓娓到,“……聽聞這些日子,李先生在長安城中飲酒作樂,豪擲千金,可鬧出了不少動靜。這些人瞧著玉真公主的面子,都好聲好氣招待,自去拿了賬單去公主府要賬。公主心疼情郎,倒是一一付了賬。”

顧令月聞言愕然,“李先生風采高山仰止,倒沒想到,竟是……”面上神情復雜,這般事兒一堆的人!

“郡主,”碧桐聞聽如此,亦是瞠目結舌,“這位李先生這般,公主都不管束的麽?”

顧令月唇角微微翹起,“心之所任,自然不會在意。”可能玉真公主正是喜愛這種天真任性。

陽光高高照射過樹梢,長安城風煙鮮活。顧令月想,她有些明白玉真公主為何喜愛李玄了!

她唇角微翹,放下簾子,吩咐道,“熱鬧看過了,咱們走吧?”

醴泉坊玉真公主府

玉真公主坐在翠微居中,聽聞了集市上李玄胡鬧的消息,面上又是無奈又是嘆然,吩咐下人前往處置李玄任性後續。瞧著顧令月到來,喜的不得了,一把將人擁在懷中,“你倒有些良心,還知道來看我。”

顧令月笑著道,“小姨不嫌棄我煩,我自然要時時過來。”

二人對坐說話,絲金傳回來消息,“公主,宮中傳出消息,前皇後王氏薨了!”

顧令月愕然道,“你說什麽?”

“怎麽會這樣?”公主府翠微堂中,顧令月念及少時與王合雍相交的一番情意,淚落如雨,“王氏雍容溫婉,賢良淑德,是再和氣不過的一個人兒了。沒有想到,最後竟落得這般一個下場。”

玉真雖然深深銜恨山東諸族,對這位王氏卻頗有憐惜之意。 “……本是意料中的事情。”嘆道,“山東謀逆,王氏受家族連累,不可能再居後位。她性子驕傲,如何能忍受廢後侮辱?索性在旨意下達之前自戕,也算保住自己生命中最後的尊嚴。求仁得仁了!”

顧令月仰頭情緒激烈,“可王氏自身並無行差踏錯之處,最後因著皇室和家族傾軋,居於其中百般無力,淪落至此,著實太堪憐了!”

玉真公主垂首默默無言。

顧令月心中郁郁,念道,

“河中之水向東流,洛陽女兒名莫愁……”

“莫愁十三能織綺,十四采桑南陌頭,

十五嫁為盧家婦,十六生子字阿候

……

頭上金釵十二行,足下絲履五文章,

……

人生富貴何所望,恨不早嫁東家王。”最後一聲其聲錚錚,顯見得念誦之人心思憤懣之處。

這支《河中之水歌》,乃是王氏生前喜歡的一支曲子。如今聽起來,也是王合雍一生的寫照。

王合雍煊赫的人生,最終被夫家皇族姬氏和母族山東高門撕扯,最後以身殉道。

若是能夠選擇,一定不會希望重復這種金玉滿堂生活。寧願選擇一個平民子弟嫁了,過上平靜但長久的生活。

玉真公主收拾了傷感情緒,“阿顧,小姨知道你為王氏哀憐,你在這兒為她哭一場,也就是了。王氏求仁得仁,想來並不悔的。”

“王氏自己悔不悔我不知道,可是我卻想不通。” 顧令月道,“王氏為中宮這些年,處事賢德大度,行事大方,從無錯漏,卻落得這麽個下場?”挨在玉真公主膝頭大哭,“小姨,這世上怎麽這麽不公平呢?”

玉真聞言亦心有所感,一時心中大慟。

貞平六年的春天,綿延百年的山東高門嫡支覆滅,除了還在繈褓中的嬰兒,再無余人。王後自戕,聖命黜為靜妃,於長安北郊起靜心園,葬入園中。待得來年,新一屆寒士千裏奔赴長安參加新一年的科舉之時,靜心園中青草已是深如半人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