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第3/4頁)

長安大明宮中,延嘉殿這時候已經大門緊閉,傳出顧皇後體弱臥床的消息,待到“將養”一陣子,送至驪山行宮將養身體,由醫術精通的禦醫署供奉宋鄂隨行陪同,乃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一件事情聽著驚世駭俗。

實則落在實際,不過如此而已。

“梅仙,許是你經過苦難,反而困了心境,一直以來守在自己劃出的框子規矩中,不敢大膽邁出去。可是人生並非如此,”宋鄂忍不住勸道,“你若肯跨出一步,看看外頭風景,也許風景分外美麗。”

梅仙聽著宋鄂的話語,心思起伏,忽的大聲斥道,“你胡說什麽?”轉頭奔走,將宋鄂扔在身後。

第二日晨光熹微,眾人離開驛館重新啟程。

鳳仙源登上馬車,望著身後陡然增長的出行排場,挑了挑眉頭意味深長的道,“別的不說,和阿顧你一路同行便有了這個大好處,如今這般,便再不怕路上遇險了!”

顧令月回頭瞧了瞧面前顯赫排場,面上微微一紅,念及姬澤一番拳拳心意,心中淺淺甜蜜,面上卻道,“行萬裏路,出行在在,自然要考慮周全。”

鳳仙源唇角彎彎,“阿顧說是就是吧!”

桓衍一路護衛周全,形容彪悍,倒是將鳳仙源先前聘請的鏢局倒逼了一射之地去。

一行人瞧著人數眾多,個個都是勇武善戰的。一路向西域方向而行,眾人遠遠看著不敢招惹,倒是一直平安無事。

倒是顧令月乍然之間遠離了長安,離開夫君幼子,最初之時的新鮮之感逝去,一路旅途的辛苦便凸顯出來,對麟奴的思念更是牽腸掛肚,夜裏睡夢之中常常夢見繈褓之中麟奴的模樣,咿咿呀呀的叫喚,張著手臂喚著阿娘。忍不住唇邊泛起微笑,想要張開手臂抱起麟奴,卻在夢中猛然驚醒,瞧著驛館內室陌生的帳頂,百般不得紓解。

禦人架著馬車一路沿著官道前進。

車廂寬敞平穩。犀角壺壺嘴前傾,泄出一線茶液,漫過琉璃茶盞。

鳳仙源望著顧令月這般失神模樣,忍不住開口喚道,“阿顧,阿顧。”

“嗯?”顧令月回過神來,察覺水液濺到馬車中小案之上,一路向下流淌。輕忽一聲“呀。”

鳳仙源瞧著顧令月這般,不免被她勾出對愛子的思念之情來,心中酸楚難堪。忍不住嘆道,“既是這般想念麟奴,你又何必出來走這一趟,倒是這般折騰,又算什麽呢?”

顧令月面上神情似哭似笑,十分奇異,“你不明白。”

她固然思念麟奴,可是這次這般離開,也並非完全放開麟奴,也含著為麟奴一片思考的心思。

骨肉親情在民間珍貴,在富貴至極的天家皇室,卻並非是什麽值錢的東西。麟奴乃是皇子,是她生育的子嗣,在姬澤的兒子中排行居長,這般的位置富貴至極,卻也自然而然的帶著十分兇險。

如今她和姬澤感情恩愛,姬澤愛屋及烏,自然垂憐麟奴。但人生苦長,今日盛宴之上烈火烹油,又焉知日後際遇如何?大明宮人事復雜,絕非麟奴一個幼兒能夠獨立抵擋。自己身為親生母親,自然該當妥帖照顧麟奴,而此刻驟然抽身,麟奴驟然處在一個無人照顧的境地,姬澤身為這個孩子的父親,沒有辦法瞧著自己的兒子在空蕩蕩的大明宮中獨立生活無人照料,只得自己親自花費精力撫育這個孩子。

自來父母天□□護子女,但這份愛護之情厚薄區別甚大。

親長對著自己親手照顧的孩子,自然更加發自內心心愛,投注更多的心力,盼著他一生順利成長,前程無憂。

皇家風雨頗大,麟奴乃是姬澤長子,前程廣闊兇險。在這一路前行的道路上,最大的靠山便是父皇的寵愛,若能博得姬澤真正的愛寵,縱然日後歲月變遷,自己和姬澤的情意變更,姬澤不再愛寵自己,對於麟奴這個兒子,總能懷有一份這個時候的疼愛,許是能夠對他的人生多一份好處。

為了替麟奴博得這一份機緣,她願意在與九郎情愛熾熱之時分離,忍受母子不能相聚的痛苦,在清苦的途中日日思念,終日不曾斷絕。

顧令月與鳳仙源一行人沿著西北官道緊趕慢趕,一個月時間便到了沙洲。

沙洲是西域重城,城池高大,帶著厚重風霜的背景。城中集市之日頗為熱鬧,天南地北的商人匯集在此,與觀眾長安的繁盛

從沙洲城往外出發,前往敦煌,要穿過一片茫茫的沙漠,方能到達莫高窟。

桓衍侍衛雖然武力強悍,卻對沙漠穿行並無經驗。便聽從驛館館長的建議,重金在城中清冷一位熟悉沙漠氣候的向導阿依古。

阿依古頭上紮著白巾,望著顧令月美麗的容顏,眼睛亮了起來,恭敬的行了個禮,“美麗的夫人,這片沙海分外廣大,遠遠望去十分美麗,實則兇險,是個會吃人的地方。只有最有經驗的向導,方能帶領遠方的旅人穿過這片沙海到達對面。我便是沙洲城中最富盛名的向導,定能帶領你們平安穿過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