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第2/4頁)

宣陽六年冬,豐水縣公顧令宸晉封國公。

新晉的國公年輕而又俊朗,打馬穿過長安官道的時候讓人不禁想到他的祖父老韓國公顧伉。顧伉乃是大周名將,鎮守朔方多年,抵禦吐蕃進攻,故去多年之後,在吐蕃軍民之中依舊流傳赫赫威名。這名新任國公雖非老韓國公嫡親血脈,卻勇健好武,身上看的出一絲祖父風采。

顧國公駿馬經過長興坊的時候,顧宅一片清冷。

這座原韓國公顧鳴被廢黜國公位後搬進的民宅漸漸的越發簡陋,前年冬日,那位擅寵韓國公多年,一度逼的丹陽公主退居宮中的姨娘蘇氏在寒冷的冬日裏病逝,病逝前身體頹敗,精神消沉到了極處。送別了生母,顧嘉禮和妻子杜氏夫妻相守平淡度日,倒有了一絲本真色彩。

如今坐在宅院之中聽聞過繼胞弟顧令宸賀封之意,面上雖雲淡風輕,低頭無人之時,面上露出一絲晦澀之意。

雖然心境平和,到底在一刹那,會偶然去想,若是當年生母和胞姐沒有做下那些事情,如今這位爵位鼎盛,打馬長街風光的新任年輕權貴是不是就是自己了。

轉過頭來,撞進了妻子寬容諒解的目光。

“夫君,”杜氏道,“如今這兒只剩下咱們夫妻吧。那些東西雖然好,到底不該屬於你我,就此放下,咱們夫妻兩個好好過日子吧。”

顧嘉禮為妻子柔聲話語撫慰,心境平和下來,揚唇微微一笑,往事已矣。如今自己只是長安城中一個普通平民百姓,將從前韓國公府的富貴都竟皆忘掉,和妻子和睦度過余生。

芙蓉園天高雲淡。

長安城中上演著盛世大周的人事變遷。芙蓉園依舊風景華美,偕世獨立。玉真公主與顧皇後在紫雲樓上相對對坐,含笑道,“這些年,小姨一直覺得你是個孩子,為你操心曹操肺,擔心懸心,沒成想,你其實已經長大,教導孩子的本事倒實是不錯。”歲月漸漸日久,昔日長安城中風流自賞的玉真公主美艷的容顏上到底出現了一絲歲月的紋路,但眉眼閃耀溫和痕跡,少了幾絲湛湛風華,卻多了幾分舒心意味,“屏奴這孩子還算是懂事,如此,你養著他也算是值得了!”

顧令月聞言扯唇微微微笑,“小姨過獎啦!”

“屏奴和麟奴兩個都是好孩子,聰明懂事。”玉真公主嘆道,瞧著庭前嬉戲的是三個大小男童,,嘆息道,

“若是我的這幾個孽障,有這麽懂事,我就是謝天謝地,便是讓我折壽五十年也是肯的。”

宣陽六年玉真公主已經生了四個兒子,年前剛剛生育了最小的一個孩子,依舊是個男孩,取名堯古。玉真公主與李玄這對歡喜冤家,夫妻生活美滿,成婚多年依舊情感甜蜜,但是對於李玄而言,天性風流放蕩,對於長安富貴安逸的生活偶爾也會覺得厭倦,想要從繁華都城中抽離一段時間,重圓昔日仗劍天涯遊俠夢想。

只是每當他下定決心離開長安遠走西域一段時間的時候,玉真公主就會忽然懷上身孕。作為造禍之人和公主府中孩子的父親,自然不能夠丟下懷孕辛苦的妻子獨自離開,只得在接下來的日子留在長安做個辛苦的孕夫,努力伺候懷孕的妻子和肚子裏的孩子。直到玉真公主辛苦生下孩子,復又開始照顧呱呱墜地的新生兒。

這般一來二去數次,當年那位策馬持劍,飲酒吟詩的謫仙人人李玄徹底染上了煙火氣息。浪跡天涯的夢想也只能存在在夢境之中,真人被系在長安,再也走不開了。

“小姨的心我是知道的,”顧令月捂唇吃吃而笑,“嘴上雖然這麽說,心裏卻是極疼幾個表弟的,便是有人要換也是絕不肯的。”

玉真公主聽著顧令月戳及自己的私心,老臉一紅,橫了顧令月一眼,“你倒會打趣小姨了。”

說話間,外頭簾子微微打起,一身絳色女官服的梅仙匆匆入內,稟道,“皇後娘娘,皇太子那裏似乎出事情了!”

顧令月面色微微一變。

大明宮宮殿高張,顧皇後匆匆走進東宮大門。

顧皇後正位中宮多年,與聖人夫妻恩愛,膝下僅有姬燁一個孩子,自然疼愛非常,聽聞此事心中焦急。匆匆趕過來。姬燁見了母後行禮,“兒臣拜見母後。”目光低垂,面色板正嚴肅,聲音微有生硬之意。

皇太子對父皇母後素來孝順,日日晨昏定省,今日見了顧皇後,卻面色板正,聲音生硬。顧令月見狀心中微微一驚,熟視左右,吩咐道,“都下去吧。”

東宮眾人見了這等母子對峙模樣,都心驚膽戰,略福了福身子,輕輕退了出去。

顧令月望著姬燁,目光明亮平靜,“麟奴,說說吧。”

“你我母子至親,便是有什麽心結是不能當面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