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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揮了揮手,龐大的奔馳車輕巧地停在醫院門前。她輕快地跳到車旁,在弗裏茨剛從駕駛室鉆出來的同時,就蹦進了車裏。

“謝謝你啊,弗裏茨。聽我說,我給瑞基的手機打了六個電話,他都沒有接。一切都還順利嗎?”

“一切都很順利,我下午見過您的先生。”

她雙眼發著光,注視著犬仆:“太好了,現在才晚上八點,離他出去的時間還早。”

弗裏茨發動汽車,匯入了車流裏:“有什麽您需要……”

她的手繞過座椅,環抱住矮小的老管家,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快點送我回家,弗裏茨,比你之前開過的都要快,不要去管什麽交通法規。”

“女士?”

“你聽見我說的了,能開多快就多快。”

弗裏茨有些恍惚,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常態,踩下油門。

瑪麗系上安全帶,將遮陽板翻了下來,對著小鏡子打量自己。她的手按在臉上時有些顫抖,口中發出“咯咯”的笑聲。

警笛聲響起的時候,她笑得愈加厲害了。

“你說什麽,女士?”犬仆側過臉看了她一眼,“不過我必須先避開這些警察,可能會有些顛簸。”

“撞爛他們的門吧,弗裏茨。”

犬仆按下某個按鈕,車內外的所有燈光瞬間熄滅。緊接著奔馳車的引擎發出駭人的咆哮,讓她回想起瑞基開著GTO跑車載她穿過座座群山時的情景。

好吧,至少當時他們還打開了車前燈。

她緊緊抓住安全帶,在輪胎和地面摩擦的刺耳尖嘯中大喊:“告訴我,你的夜視能力很好,或是有別的本事!”

弗裏茨平靜地朝她一笑,似乎兩人只是站在廚房裏閑聊一般:“哦,當然了,女士,非常棒。”

車子朝著左邊猛一甩尾,繞過一輛微型面包,沖進了一條小巷。弗裏茨猛踩刹車,避過一個行人。等到狹窄的街道前讓出一條通道,他立刻將油門踩到底不放松,車子如飛鏢般沖向小巷的另一端出口。他閃過一輛出租車,避開迎面而來的巴士,甚至躲過了一輛足有奔馳車子兩倍大小的越野車。

老頭子不愧是個操控方向盤的藝術家。

接下來,他沖進一個停車場裏,不偏不倚地靠在主入口旁。

兩輛警車加速超過了他們。

“再等一下,女士。”

又一輛警車飛馳而過,沿著街道繼續沖了過去。

弗裏茨慢條斯理地重新啟動車子。

“幹得漂亮,弗裏茨。”

“我無意冒犯您,女士,不過人類的大腦太容易被操控了。”

兩人一路加速狂奔,她在車內高聲談笑,指尖在扶手上輕輕敲打。這段極速旅程似乎變得無窮無盡。

當兩人來到莊園的第一道雙重鐵門前,她依舊心情激動,興奮不已。兩人剛在主屋前停下,她就沖下車,甚至懶得關上車門。

“謝謝你,弗裏茨。”她回頭喊道。

“不用謝,女士!”弗裏茨也高聲回答道。

她沖進大廳,幾步登上裝飾豪華的旋梯。轉過二樓頂端的拐角,發足狂奔。甩起的手袋不小心擦到了一盞台燈,她急忙回身扶住,避免了這件藝術品的粉身碎骨。

她笑著沖進兩人的臥室裏……瑪麗的沖勁被生生扼住。

瑞基赤身裸體跪在房間中央,膝蓋下是一塊平整的黑色石板,整個人陷入了半昏迷狀態。他的手腕和脖子上都纏著白色紗布。不斷有鮮血滴在地毯上,但她並未在他身上發現明顯的傷痕。

“瑞基?”

他緩緩睜開雙眼,眼神渾濁、反應遲鈍。他眨了眨眼,盯住她,隨即皺起了眉頭。

“瑞基,瑞基?發生了什麽事?”

她的聲音似乎打斷了他的專注。

“你為什麽……”他搖了搖頭,試圖清醒一下,“你來這裏幹什麽?”

“我的病好了,簡直就是個奇跡!”

她蹦跳著來到瑞基身邊。他卻跳了起來,握緊雙手,瘋了一般朝四周張望:“你出去,她會殺了你的!她會把一切都收回去的。哦,上帝啊,你離我遠一點!”

瑪麗的身子死死釘在原地:“你在說什麽呀?”

“你接受了恩賜,對不對?”

“你怎麽……你怎麽知道我做的那個奇怪的夢?”

“你是不是接受了恩賜?”

上帝啊,瑞基的情緒徹底失控了。他赤條條的身體顫抖不已,小腿上在不斷滴落鮮血,臉色如石灰般蒼白。

“冷靜下來,瑞基。”她所想象的對話可不是這樣的,“我不知道什麽恩賜,不過你聽我說。我在做另外一次腦電圖的時候睡著了,然後機器裏好像發生了什麽事,爆炸了還是怎樣的,我猜的,我也不清楚,他們就說有一道閃光。不管它是怎麽回事,等他們把我擡上樓以後,又取了一點血液去檢查。一切都很健康,百分之百的健康。我病好了。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好像血癌突然消失了,我的肝臟也長好了。他們都說我是個醫學上的奇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