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長日盡頭(第2/6頁)

“青蕙,你在想什麽?”辛霓帶著睡腔問。

“在想過去,也在想未來。”青蕙的聲音很輕,帶著些磁性。

過去、未來這兩個詞最容易引人遐思,辛霓片刻出神。

“阿霓,你的未來會是什麽樣的?”青蕙是個不愛問問題的人,她的心裏對任何事情都有定斷,且都是正確的定斷,所以從不需要置疑。

“很大可能,我會回家幫我爸爸打理家族的事務,然後嫁一個合適的人。”她指的是康卓群。

“這不是你的本願。”

“有時候,不能過自己想要過的生活,那怎樣過也都無所謂了。”

青蕙破天荒有些感性:“聽上去好悲傷。你想要的生活是什麽樣的?”

“其實我也沒有認真構想過。但總歸是要養一條狗,要養一些花,總歸……”

“你愛康卓群嗎?”

“我不知道愛是什麽……”

“你騙我。你愛過那個漁民的吧?”

就像驟然挨了一刀,辛霓條件反射般露出痛的表情,但很快就消失了。

“你們後來沒有聯系嗎?為什麽回鏡海也不去找他?”

“我先去洗漱。”

“你會嫁給康卓群嗎?”

辛霓又緩緩靠回椅背:“他又沒有跟我求婚……”

“預想一下,他明天就來跟你求婚……”

“怎麽會?”辛霓軟軟地笑了,表情裏有些小女人的羞澀。

“他對你很認真,我看他等不了多久,就會拿戒指套牢你。”

“青蕙,你覺得他怎麽樣?”

“和你很相配。”

“無論從哪方面來說,他應該就是我要去共度一生的人。”

“回到最初的問題上,你真的愛他嗎?女人愛男人的那種愛,愛情的愛。”

辛霓目光下視,抿唇一笑,換了一種回答:“有位女作家說,女人應該多些際遇,就像花要多點枝枝節節,才能開得更繁盛。康卓群,就是那個能讓我花開萬朵的‘枝節’。”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青蕙盯眼望著她,一字一句說,“祝你幸福。”

辛霓回LSE不到一周,康卓群便如影隨形地跟來了倫敦——理由是想跟她一起吃早餐。他確實也只有和她一起過早的時間,喝完咖啡,他就乘中午的航班回了國。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短短一個季度,他在倫敦和鏡海間奔走多次。來回三十個鐘頭,坐飛機坐到腿腳浮腫,卻又只能陪她聽一場音樂會,或是跟她的朋友們一起吃個飯。

辛霓不是不動容的,在沒有認識康卓群之前的那段赴宴時光裏,她對自己的婚姻做過悲觀的聯想:在門當戶對的前提下,只要條件合適,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成為她的丈夫。她不需要對那個人動太多感情,也不需要同他演山盟海誓、生死相從的戲碼,只需要憑著一個“賢妻良母”的扮相,就能同他將這人生安穩地走完——

所有利益聯姻的夫妻都在演著這樣的樣板戲。但康卓群改寫了這出戲,他愛她、寵她、遷就她,多少人眼紅他們既相配又相愛。他讓辛霓覺得幸運,又讓她覺得虛榮。

12月,辛霓和青蕙借聖誕假回到鏡海。近四個月迢迢暗度,辛霓和康卓群再次相逢,感情自然比夏天時親厚許多。接連七天,康卓群完全放下康氏的公務,佳期密約,成天陪著辛霓四處散心。

坊間小報不知道從哪裏得了信息,跟拍了兩人幾天,發了“福王少小風流慣,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大標題,圖文並茂地攻擊康卓群不務正業。鋪天蓋地的新聞導致康氏內部議論紛紛,也間接影響到康氏的股價波動。

康卓群被迫收斂幾分,辛霓這才有了陪青蕙逛街的機會。因著辛霓最近的風頭,她們用墨鏡和絲巾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從牌坊街逛到永宜街再到偏遠些的白馬尾街。

白馬尾街有青蕙頗喜愛的一間小店,店主是名獨立設計師,常有媲美大牌的獨特設計。那家店的衣服似為青蕙量身設計,她走幾步便有收獲:“康卓群霸占了你這麽久,今天你要給足我八小時。”

“你們都一樣霸道。”辛霓取下一件寶藍一字肩毛衣,“說來也怪,我被人叫了一輩子大小姐,但身邊緊要的人,都比我霸道,都需要我去逢迎。”

說到這裏,辛霓認了真:“青蕙,我真有些鬧不明白了。”

青蕙在鏡子前比著條珍珠灰長裙,她顯然早辛霓一步思考過這個問題,答起來不假思索:“因為你有一種專門吸引‘掌控者’的特質。”

旁邊理著平頭,做中性穿著的女設計師低頭一笑。

“什麽意思?”辛霓一頭霧水。

“這和你從小被長期控制的經歷有關,”青蕙將裙子遞給設計師,走到男裝部,“我沒辦法再對你深入解釋了。這裏面有一些心理學層面的東西,我也無法精準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