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為歡幾何(第6/7頁)

“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背負著那麽重的恨,在扭曲的世界行走十年,只換得這一瞬間的快感,你覺得值得嗎?”辛霓有些傷感地問。

他沒有回答,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他緩過勁來,擡起頭斬釘截鐵道:“不值得,但我不後悔。”

夜裏的慶功宴是場紅酒雪茄派對。上海的夜景、濃香的雪茄、醇厚的紅酒、熱鬧的籌碼遊戲、助興的型男美女,配上悠揚的薩克斯,一切都很對這群人的胃口。白天的尷尬煙消雲散,夜裏聚起的煙雲是香軟旖旎的。

祁遇川在那群人中熱切周旋,時而和一簇人品品雪茄,時而和一叢人玩點籌碼遊戲。辛霓局外人一般靜坐在一片白色的洋蘭下,一口接一口地抿著紅酒。這些天來,那幫人都已適應她的冷淡疏離,連起碼的客套應酬都略去,放她一個人在角落裏做壁花。

辛霓不常喝酒,卻天生有些酒量。那夜的紅酒正契合她郁郁的心境,她不知不覺把一瓶紅酒喝見了底。酒性上頭時,她才驚覺多了。她燥熱得厲害,在那熱騰騰的氛圍裏再坐不住,站起身便往門外的露台走去。

露台上有江風,遠處有鏡面一般的江面,江水上有一片普藍色的夜空,江水下映著粼粼閃動的輝煌燈光。她扶著雕花石欄,俯瞰這盛景,眼睛裏卻有些荒涼。

就在她望著江面出神之際,一只手扶上她盈盈一握的纖腰。辛霓的脊背一僵,當下不著痕跡地避開。祁遇川的手落了空,就勢垂下。他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同她並肩看著江面:“你在想什麽?”

辛霓出神地看著遠處澌澌的江水,眼前有些發暈,腦袋也跟著有些暈眩起來。祁遇川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全身泛紅,眼神迷離,像是醉到七八分的樣子。他不容拒絕地握住她的手:“你醉了,我送你回酒店。”

“不要碰我!”辛霓有些焦躁,借著酒勁揮開他的手,“我哪裏也不去,我就在這裏。”

祁遇川耐著性子,放緩語氣說:“那好,我在這裏陪你待著。”

辛霓轉身看了眼他們身後,露台的玻璃門很厚,徹底掩住了裏面的聲響,但透過琥珀色的玻璃仍可見裏面酣歌醉舞,熱烈動蕩。她扶住疼得快要裂開的頭,繃著情緒低聲說:“你陪我做什麽?我又不會給你歌功頌德。你走,你走啊!”

祁遇川平心靜氣地扳住她的雙肩,柔聲哄道:“別任性了,這就跟我走。”

辛霓用盡全身力氣把他的手從自己身上扒開,突然爆發似的大聲說:“我說了不要碰我!很惡心,你知道嗎?”

這個詞像突然刺來的刀尖,叫祁遇川駭然之余又有些心涼,他臉上的柔情漸漸斂去,他慢慢松開手,眸光暗沉地看著她,冷聲反問:“惡心?”

“對,很惡心!你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如果沒有尹青蕙在背後做局幫你,你能這麽快吞掉新思?”

祁遇川恍然大悟,卻沒有辯解。這些年他一直緊盯著新思的動向。以他和尹青蕙互相了解的程度,他不難看出是誰在背後下那盤棋。他本以為尹青蕙是一心幫襯夫家,但當他注意到星耀逆勢而行,棄安卓系統選用WP,且冒進國際市場,他就意識到,其實尹青蕙的真正目的是麻痹高燕瓊,在她得意忘形時下痛下殺手,保證一刀致命。

在此之前,他一直在暗中買進新思的股份,蓄意收購新思。但新思爆發出危機後,他反而中止了收購計劃。原因只有一個,他不想承尹青蕙的情,也不想再給她任何希望。何況,在這樣的情況下完成復仇,或多或少有些勝之不武。

他之所以違背初衷,在這個時候對新思下手,是因為他被辛霓磨折得身心俱疲。他有種撐不下去的感覺,他想盡早結束一切,重新開始。

他迎視著辛霓被酒精灼燒得異常明亮的眼睛,始終一言不發,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辛霓被他冷漠的態度激怒,那些如鯁在喉的事情便再也收不住。她指著江對岸最高的那棟大樓質問:“你口口聲聲說在我們結婚前,你們就一刀兩斷了。可我們紙婚紀念日那天晚上,你跟她在那間酒店幹什麽?你們的關系其實從來都沒有斷過,對吧?”

祁遇川臉色一變,沉聲問道:“你從哪裏知道的?”

辛霓面上一冷,繃著眼淚厲聲問:“你這算是承認了?”

“那天晚上我確實跟她在一起。但並不是你想的那樣。”祁遇川神情磊落,淡淡解釋道,“那天我原本打算回鏡海,但在去機場的路上,我接到尹青蕙的電話。她要我兌現當年的承諾——每年的6月17,都陪她共度。我拒絕了。她告訴我,如果我違背誓言,她就把我們的事情全部告訴你。我不想讓你在生日和結婚紀念日當天收到那種‘驚喜’,就改道去了上海。那天晚上,我們在酒店裏談了兩小時,最後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