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花好

那一壇子的十州春,有大半壇子最後都落到了沈妙肚子裏。謝景行試圖阻攔,但是沈妙每次犟起來的時候,連沈信都無可奈何,就不要說謝景行了。不過這一次,她竟然沒有如同從前一樣撒酒瘋。她喝完酒,神情竟然十分平靜,說了許多話,又抱著個空酒壇搖搖晃晃的出去。謝景行將她送回屋,囑咐驚蟄谷雨好好照顧她,驚蟄谷雨嚇了一跳,小聲道:“才將將身子好了,怎的又喝了這麽多酒,只怕對傷勢不好的。”

謝景行看了她一眼,轉身出了屋。

他走在院子裏,夏日裏的微風吹到臉上,將那酒意也清醒了幾分。不過他本來就喝的很少,這會兒心思更如明鏡。

其實並沒有表面上看著那麽平靜的。

沈妙的話,像是雷霆擊在心中,刹那間過去一些不解的事情在這一刻倏爾明朗。然而沈妙說的話又太過驚世駭俗,幾乎有怪力亂神之稱,他其實從來不信鬼神的。

不信鬼神,卻偏偏相信沈妙。

沈妙這個人謝景行很清楚,若是真心想要騙一個人的時候,自然是滿口謊言面色從容。謝景行自打在明齊認識沈妙開始,看她對沈家二房三房,對常在青,對荊楚楚,自來都是微笑著給人一刀,溫和的算計,心中千萬籌謀,面上卻始終溫溫和和。然而當她猶豫不決,遲遲疑疑的時候,那反而倒是真的。

她今日說的話,只怕在心中已經憋了多時,否則不會在說完之後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不過謝景行大約可以感到她心中的忐忑,所以他維持著平靜的模樣,即便心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若是沈妙夢裏的事情都是真實發生的,那還真不是一個愉悅的夢,只要一想到沈妙最後卻是跟了傅修宜,還因為傅修宜落得那麽淒慘的結局,謝景行就覺得怒不可遏。

前日裏下過雨,青靴踩在地上的積水中,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謝景行站定,道:“鐵衣。”

鐵衣應聲出現。

“查查葉楣姐弟和明齊有和瓜葛。”他道。如果沈妙夢中的一切都是真實,這個葉楣便是沈妙的仇人,可是從明齊到大涼,這一點卻又是對不上的。只是如今想起來,沈妙為何第一次見面起就對葉楣姐弟表現出敵意,眼下卻是可以了解了。

鐵衣有些意外,卻仍是低頭應了。

他心中思緒有些紛亂,皺眉看向天上的彎月,說不清楚心中是什麽感覺,便又走到院子裏,去找那幼虎玩兒。

嬌嬌許久都未瞧見主人,見他來了,自是樂不可支,跳起來與他嬉戲,謝景行心不在焉的與幼虎玩了一會兒,見著夜漸深,幼虎開始打盹,才回到屋子。

卻仍然是沒有睡意,他走到屋中間,脫下外袍,打算坐上一會兒,卻突然覺得有什麽異樣。擡眼往榻上看去,便見床榻之中,鼓起了好大一個包,似乎還有淺淺的呼吸聲。

他眉頭一皺,走過去將被子一掀,忽而怔住,隨即好笑道:“你做什麽?”

床榻上,沈妙裹著他的被子,懷裏抱著個枕頭,瞪著眼睛盯著他。

之前她是平靜的,好似根本未曾喝醉,這會兒終於大約是緩過神來,酒意上頭,白皙的臉蛋都變得紅彤彤,一雙清澈的雙眼終是蒙上一層水意。她道:“我在‘自薦枕席’。”

謝景行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說:“你說什麽?”

“麗妃曾經告訴我,若是想要得到一個人的心,或是傾慕一個人,就要‘自薦枕席’,男女之間,魚水之歡,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未曾‘歡’過,想來你也未曾,所以我就來‘自薦枕席’了。”

謝景行聽得她說的這驚世駭俗的一番話,臉都漲得通紅,便是與沈妙大眼瞪小眼,似乎不知道如何反應,最後道:“你亂七八糟說的什麽話!”

他是不知道她嘴裏的“麗妃”又是誰,不過想著之前沈妙做的那個夢,謝景行有些不可置信的想,該不會是她後宮中的哪個“姐妹”?

沈妙坐在榻上,醉的熏熏,偏還要端著一副端莊的架子,道:“我想與你探討探討。”

謝景行趕緊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涼茶,才喝了一口涼茶,心中郁燥稍稍安撫。沈妙這一喝醉就判若兩人的性子也真是讓人吃不消了,不過“魚水之歡”這話都能說出來,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他道:“我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半晌卻沒有聽到動靜,謝景行覺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回頭去看,卻是一口茶水“噗”的噴了出來!

沈妙自己倒是乖覺,外袍也不知怎麽就沒了,穿了個肚兜,委委屈屈的道:“你是不是嫌我長得醜?所以不肯碰我?”

那大塊肌膚倒像是冬日裏的白雪,卻又比白雪更溫潤,如牛乳,又比牛乳更晶瑩。加之她發絲蓬亂,襯得小臉可愛,目光朦朧,實在很是秀色可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