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第2/6頁)

“安安,你知道我要帶你見的是什麽人嗎?”紀崇均默了一會兒,終於開了口。

程季安心一跳,知道他終於要跟她說了。

“是我媽媽。”紀崇均轉過頭望著她,臉上帶著笑意,眼中卻只有寂然。

“……”程季安怔住了,這是她從未想到的答案。

與他認識也快三年了,從未聽說過他的母親還活著。別人的言語裏,只是說他年幼時父母已雙亡,一個是出了意外,一個是傷心之下病故了。

她真的沒想過他的母親還活著。

紀崇均又已轉過了頭,他看著窗外的一個方向,目光深遠,“她就在那裏。”

程季安循著他的方向再次望去,可是窗外,依然是那些景色。仔細辨認後,她似乎看出了什麽來。那些錯落有致的建築物四周圍著圍欄,與街道也保持了一些距離,像是與世隔絕般。

依稀的,她猜出了那是什麽地方。

“那是一家療養院,我媽媽已經再那裏待了二十年了。”紀崇均又幽幽的說道。

心中揣測被證實,程季安擡起頭望著他,卻是啞然。

紀崇均回過了神,他轉過身拉過她的手又道:“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你要是不困,我就講給你聽。”

“嗯。”程季安點點頭,又由他牽著往壁爐邊走去。

爐子中的火焰燃燒著,紀崇均拉著她在地毯上坐下,又在這溫暖的火光中,一點點將往事呈現。

故事真的很長,跨越了整整二十年;故事也很深遠,關系著整整三代人的愛恨。

程季安一點一點聽著,心裏也忍不住顫動。她的人生其實很簡單,剝去那些年的痛苦,只剩下出生、成長、上學、畢業、再到結婚,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的身上會經歷那麽多的愛恨情仇。

當故事的結尾,她只將目光放在那個叫做鐘文青的女人身上。

她想象著那個女人年輕時候的恣意,想象著那個女人困守十年的婚姻,想象著她看到自己丈夫和孩子的屍體呈現在自己面前時的崩潰絕望。

她只想要自己的自由,可是到最後,只是覆水難收。

她捕捉著那些年,回溯著那些故事,為之感到辛酸,也為之感到動容。

可是她也終於知道了那兩年裏紀崇均為何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終於知道了那天當他闖進茶樓將她帶走時他為何會那麽害怕,也終於知道了他的心上曾經有過多少的陰影和創傷。

那年他只有七歲,所有的親人都離開自己身邊,只剩下一個爺爺。縱使身處豪門繁華無度,只怕也是孤獨,無依無助。

爐中的火漸漸變弱,紀崇均將邊上準備好的木塊放了進去,火光掩映下,他的神容依然哀傷。

他從未跟誰說過這些事,那就像是他身上的一道痂,他隱瞞著,埋藏著,從不曾讓誰知道。

可是他卻時時銘記著,越長大,越深刻。

他也曾經恨過,恨母親的殘忍,恨母親的拋棄,就像爺爺一直想要他認為的那樣,可是等到後來,當他了解的更多,當他試圖站在母親的立場來想時,卻發現事情或許根本不是那樣。

他也一直在找著她,縱使他一開始恨著她,可她畢竟是他的母親。他始終記得她被帶走時的樣子,崩潰過後,整個人都渙散了,眼淚卻一直掉下。

爺爺告訴他她已經死了,可是他根本不信。

他知道他恨著母親,不願意再讓人見到她,所以只是小心翼翼的,一點點打探,一點點尋找著蛛絲馬跡。那個時候他太單薄,所有的力量都不足以和爺爺抗衡。

可是爺爺隱藏的太好了,整整十年,他都始終沒有找到任何線索。他堅持著,放棄著,放棄著,又堅持著,等到最後,終於如願以償。

在他二十二歲那一年,他終於讓人找到了她的下落。

他不敢聲張,更不敢讓人發現,只是等到畢業旅行時,他才轉道去了那家療養院,卻也只是遠遠站著,不敢靠近。

那一天,他終於見到了他的母親,在過了整整十五年後。

可是,他已經不認識她。

……

後來,他接手了紀氏,一點點強大,當年的真相也一點點揭開,他跟爺爺的摩擦越來越大,他的專-制與蠻橫侵襲著他的四面八方。

只是他一直隱忍著,保持著平衡,縱使他有再多的過錯,他也畢竟是他相依為命的一個人。

爺爺執掌紀氏數十年,早已是紀氏的象征,他不能讓外人知道,他們內部有著裂痕。

只是他也依然會不遠千裏的前往那所療養院,也許只是待上一天,也許只是待上一個小時。那裏有他的母親,有他難以割舍的血脈牽連。曾經老爺子安排在她身邊的人也已被他買通,所有的消息就都被阻斷被隱瞞,遠在中國的他再無從知曉。

他也想過把她接出來,可是母親並不願意。他對她感到陌生,她亦已不再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