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宿管阿姨帶著江曉媛上樓,邊走邊說:“蔣老師真大方啊,一下讓你透支了一個多月的工資。”

江曉媛一開始隨口應了一聲,沒反應過來,後了一會才回過味來,蔣不是告訴她每月三千多嗎?怎麽兩千變成一個“多”月的工資了?

“我最近換工作,手頭有點緊,蔣老師人好,”江曉媛賊兮兮地旁敲側擊了一句,“大姐,咱們學校這麽好,一般工資也挺高的吧?”

宿管阿姨道貌岸然地說:“工資薪酬是機密,不好隨便在背後說的。”

江曉媛眼睛轉了轉:“哦……”

宿管阿姨的道貌岸然只存續了五秒,五秒以後,她就果斷放棄了節操,壓低聲音對江曉媛說:“我聽說像你們這樣的助教學校不肯多請的,指標特別少,好多人想把自家親戚塞進來都不行,招進來一個一個月才給開一千六。”

江曉媛:“……”

宿管阿姨:“別說出去!”

江曉媛連忙表達了自己的識相,並大加贊揚了對方的消息靈通,心裏七上八下地爬上了三樓。

說是六人間,但其實沒有住滿,除江曉媛以外,裏面只住了仨學生。

江曉媛帶著門卡和鑰匙,正打算敲門,宿舍管理阿姨已經毫無隱私意識地抽出鑰匙不請自入了,三個女生正好都在,統一擡起頭望向門口。

一打照面,江曉媛就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誤入了盤絲洞。

只見有一位海藻面膜糊了一身,把自己整個糊成了一個綠巨人;有一位臉上畫著黑漆漆的哥特風格妝,頭發還沒來得及梳,貞子似的垂得到處都是,嘴唇畫了一半,一回頭,完美地闡釋了何為“青面獠牙”。

還有一位坐在最裏面,除了粉底打得有點白,其他看起來還算正常,誰知她一回頭又把江曉媛嚇了一跳,只見那姑娘脖子上掛著一道皮肉外翻的血口子,巴掌那麽長,好像她被誰砍了一斧,還沒來得及死,半個脖子岌岌可危地掛著一顆頭顱。

宿管見慣了妖魔鬼怪,早已經淡定,吆喝了一嗓子:“室長呢!”

被砍了一斧子的那位艱難地歪著脖子:“我血還沒幹呢,阿姨有什麽事您說。”

“這是咱們學校新來的員工,暫時住這,住不了太久的——是吧江老師?”宿管回過頭對江曉媛說,“這屋還剩三張床,你隨便挑一張,有什麽事隨時到樓下來找我,我跟你蠻聊得來。”

江曉媛:“……”

真是受寵若驚。

宿管幹凈利落脆地把話交代完,將沉重的鋪蓋往江曉媛手裏一塞,輕車熟路地從“綠巨人”桌上抓了一把瓜子,邊吃邊走了。

江曉媛十分有壓力地頂著“老師”兩個字,擠出一個親善的微笑,對未來的室友打了招呼:“嗨,你們好……”

室長歪著被砍了一刀的脖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艱難地保持著平衡,湊到江曉媛面前,客客氣氣地說:“老師好。”

江曉媛這才看出她脖子上那以假亂真的傷口是畫的,畫得惟妙惟肖。

室長注意到她的視線,解釋說:“哦,這是我們寒假作業,回家自己選一個影視造型,今天晚上開學典禮統一打分,也算學分的,每年前三名的能拿到學校的推薦信,參加八月份的造型師大賽,這不是也都想多拿點分嗎——對了,老師,你是教什麽的?”

江曉媛心情復雜地看了那道足可以以假亂真的刀疤一眼,萬萬不敢再承認自己是老師了,只好幹笑一聲:“我不教什麽,別客氣,不用叫老師,我就是個專門負責給你們老師拎包開車的助教。”

江曉媛曾經對自己的技術頗為自信,認為自己雖然不是科班出身,在這條路上卻已經走得比任何人都遠——否則為什麽蔣老師從一眾學員中單單看上了她呢?

顯然,她不知道蔣博把她雇來的真相。

她一直覺得,自己差的是機遇和營銷能力,直到她被幾個學生的習作打擊得體無完膚。

江曉媛那比天高的心“啪嘰”一下摔在了地上,意識到自己以前在蔣博面前的班門弄斧,恐怕都是讓人家內行看笑話的。

太恥了……

江曉媛灰頭土臉,一時不知該如何接受這個現實。

可惜蔣博根本不給她接受現實的時間,既然陰差陽錯地雇來了這個小助理,那就可勁使喚唄——江曉媛連個緩沖都沒有,就被調動得團團轉起來。

這家彩妝學院辦得非常專業,全省獨一無二,絕不是什麽野雞院校,每年都有人被各大頂尖造型工作室看上簽走的,蔣太後在這裏講課一點也不混,認真得很,每堂課都要提前準備ppt課件——眼下有了助理,這些準備工作自然就不勞他老人家親自動手了,成了碎催助教江曉媛的第一項工作。

江曉媛她不會。

首先蔣老師寫的教案對她來說就挺天書的,蔣博的教案寫得像狗屎一樣,毫無邏輯,信馬由韁,想起什麽寫什麽,夾雜著好多聞所未聞的簡稱和昵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