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4頁)

霍時英臉有點紅,把油餅放在身邊的小茶幾上對韓棠苦笑著說:“讓韓大人見笑了。”

韓棠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好幾次別人對他說見笑了,可他卻一次都不覺得有多好笑,他一直看著霍時英那個潑辣的奶娘,眼神有些復雜的感慨,沒說話,朝著霍時英笑了一下,扭過頭看向了別處。

兩人一時間氣氛有些冷,霍時英正要找點什麽來說,她還沒來得及張嘴就見門口一暗,月娘又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

月娘這次進來很忙誇張的,一手拿著一根明晃晃的長針,一手還抄著一瓶燒酒,上來就往霍時英跟前一蹲,抓過她腳上的鞋就要往下扒拉,霍時英這下真的是怒了,瞪著眼喝道:“幹什麽?”

月娘卻是一點也不怕她,擡著頭就跟她吼:“幹什麽?你的腳要爛掉了,我不趕緊把你的膿瘡擠掉,你真想等著腳爛掉了是不?”

霍時英恨不得一腳把月娘踹出去,雖然她能那麽幹,可她幹不出來,氣的直哆嗦也只能跟月娘在那掙吧著她腳上的那只鞋,這回算是丟臉丟大發了。

一邊的韓棠要是這還看不出來月娘是在趕人,送客的話那他覺得自己也白混了,他也真的是很驚奇一個管家的奶娘竟然能夠放肆到如此的地步。

韓棠站起來,笑眯眯的抖抖袖子朝霍時英拱手道:“霍都尉將將回府,我就來叨擾,實在是失禮了,在下改日再來,這就告辭了。”

霍時英使勁掙出自己的腳,趿拉著鞋子狼狽的站起來,慌忙攔住韓棠:“韓大人!”

霍時英攔住韓棠,一時不知道怎麽說,只好訕訕的收回手道:“對不住了,韓大人。”

韓棠倒是豁然一笑道:“沒什麽,霍都尉我們改日再約好了。”

霍時英直把韓棠一直送出院門外,最後深深作了一揖:“韓大人,在下管教無方,下人冒犯了,我替她給您賠罪。”

韓棠笑著虛扶了她一把道:“都尉,你多禮了。”霍時英起身是他忽然朝著她眨了眨眼,隨後含笑著蹬車而去。

霍時英被韓棠弄的一愣,一直看著他的馬車遠去,最後也是搖著頭笑了一笑,回身進了院子,韓棠此人也頗有點意思。

霍時英這回再回去就舒舒服服的往太師椅裏一靠,伸著腳老實的讓月娘鼓搗,她吃著油餅灌了一口茶說:“你知道剛才那人是誰,就敢那麽幹?”

月娘一針紮破霍時英腳上的一個膿瘡,利索的把裏面的膿血擠出來,嘴裏麻利的回:“我才不管他是誰呐,你都那樣了,誰都不能耽誤了你歇著,再說他一個涼州巡察使霍家還得罪的起。”

霍時英垂著眼皮看月娘,這女人一輩子就圍著她爹和她兩人轉悠,你也指望不上她能明白朝堂裏的水多深,她也不會懂她一個管家的婆子在外人面前都敢爬到她頭上了,韓棠還不知道會怎麽想她,她連自己的內宅都管不好,估計韓棠以後看她的事情怕是都要打個折扣。霍時英也不想跟月娘說什麽,月娘也確實被她放縱的有些不像話,但她也不想治她,她要是真的把她管的規規矩矩的,那她們之間就沒了那份真情了,她看了月娘一會忽然問道:“你當初在盧龍寨走的時候怎麽不給我留口吃的?”

月娘一愣,茫然的擡著頭反問她:“吃的?啥吃的?你爹來的時候趕狗一樣的催,我們也沒吃早飯啊!”

霍時英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火大的問:“行,那我問你,你把我那舊衣服,破被褥也帶走幹啥?”

月娘特別有理,特別理所當然的回:“我當然要帶走啊,我不帶走,打起仗來你還會顧得上?別看那都是舊的東西,可舊的貼身穿著,用著舒服,大戶人家在房裏都撿舊的貼身的穿,綾羅綢緞啥的不稀罕,那是新富小門戶裏上不得台面的做派。”

“我沒跟你說這個。”霍時英被月娘嘮叨的頗不耐煩:“我問你我那縫在枕頭裏的二百兩銀票呐?”霍時英懶得跟月娘爭論她從小在軍營了跟一幫糙老爺們混,跟她說的那些習慣沾不上邊,幹脆直截了當的問了出來。

月娘聽了卻是愣了一下,然後翻了霍時英一個白眼,特別看不得她上不了台面的說道:“你還能有點出息嗎?堂堂一個王府的郡主弄著二百兩銀票還跟個農婦一樣縫枕頭裏。我跟你收著了,就在你屋裏,還在你睡覺的枕頭裏,沒動你的。”

月娘看不得霍時英小家子氣,嗔怪著倒了霍時英一腳燒酒,然後拿著白布三兩下把她那只腳包了起來,霍時英低著頭看著,也不吭聲,月娘是不能明白的,人活一世,從生下來就被你的出身,世間的規矩拘著你一世,雖然她說起來是王府裏的郡主,但她的出身並不高,她的母親是個沒被擡舉過的,連妾室都算不上,她母親的娘家是個小商戶,祖上三代經營一個香油坊,二十多年前,偶一日被霍真看見了這家的閨女,一頂轎子擡進了王府,還沒來得及被擡舉就在生她的時候就難產死了,此後霍時英在還不明白的事理的時候就被霍真帶到了邊關,這二十多年裏,她的存在,霍真對她的栽培,王府一鐘鼎之家,裏面溝坎縱橫,她已經出格很多了,早就遭人妒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