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4頁)

霍真跺了兩步走到霍時英跟前站定,望著她道:“此人的胸襟,城府如何?時英你自問可比得上?”

霍時英接過月娘的茶碗,頓了頓老實的回答:“我要是和他一樣的長大,確實是比不上他。”

月娘上來撤桌子,霍時英起身給她騰地方,她剛站起來走了兩步正好就走到了霍真的身邊,霍真側過身來忽然笑笑,一腳就揣到她的膝蓋上:“看看你的骨頭有多硬?彎個腰你能死啊?我還沒那麽對你呐,跟我治氣這些年。”

霍時英當然沒什麽事,晃都沒晃一下,安安穩穩的走過去又坐下。

父女倆上下首都坐下來喝茶,霍真吹吹茶碗的裏的茶葉末有對霍時英說:“趁你這兩天歇著,就幫我招呼一下這個人吧,我這沒工夫應付他。”

霍時英端著茶碗垂著眼皮道:“招呼一下倒是簡單,但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的你還是要跟我說一下。”

霍真也沒看霍時英,幾乎沒有經過思考很快就說道:“什麽都不要隱瞞,他想看什麽你就給他看什麽,他問什麽你就告訴他什麽,一點都不能瞞著,至於人家沒問的你也不要湊上去多說,知道嗎?”

霍時英擡頭看坐在上首的霍真,眼神有些深沉,她把茶碗輕輕的放回桌上道:“行,那我心裏就有數了。”

霍真也沒說什麽,點了點頭。

說完正事,父女倆一下子就沒話了,霍時英規規矩矩的坐在那,腰背挺的跟杆槍一樣的筆直,微微垂著頭,很恭順的樣子。霍真有心跟她說點別的什麽,可還真張不開口,他這個女兒太正經了。

說句老實話霍真自認為對霍時英是最上心的,他有十幾個孩子,可除了跟王妃生的兩個嫡子以外其他的孩子連長什麽樣他都沒記住,霍時英他從小帶在身邊,十歲之前這孩子還跟他親點,可後來他把她遷出府讓她單過以後就成這樣了,跟他一板一眼的,還聽話,看她有時候看他那眼神,似乎是想遠著他,可霍真最懂女人的心思,看著想遠著他其實是想讓他靠過去,可他要真貼上去,她又躲的遠遠的,鐵桶一樣把自己圍得的正經莊嚴的樣子,這跟他別別扭扭的好多年了。

霍真看了始終垂著眼皮的霍時英一會,轉回頭看著月娘道:“去跟外面的人說,我今晚上就留這歇著了,讓他們明天早點來接我。”

霍時英低頭喝茶,看著腳底下。

“哎,我這就去。”月娘脆生生的應了一聲,腳步輕快的走了出去。

月娘一出去霍時英就不想再坐了,她把茶碗輕輕往小桌上一放對霍真道:“爹,你歇著吧,我走了。”說完她站起來就要走。

走到門口霍真卻又叫住了她:“你那個伺候的小廝,那個叫小六的也回來了,我先放在我的帳裏了,你這邊還要不要他伺候,我讓他過來吧?”

霍時英停了一下腳步,背著身說:“送過來吧。”然後先掀開門簾就走了出去。

霍時英出了堂屋門站在台階上,廚房裏燈火通明,月娘正指揮著兩個小廝燒熱水,準備浴桶,囑咐完了她又腳不沾地的跑回廂房,點燈,熏香,鋪床,一身輕快的轉來轉去像要能飛起來一樣。霍時英站在陰影裏,她來回都沒看見她。

霍時英站在那裏看了一會,心裏微微煩躁,她見不得月娘這樣,她從小沒娘,把月娘當了自己的親娘,霍真要是對月娘好,那她也沒什麽說的,問題是霍真似乎從來不把他身邊的女人當回事,就是在涼州那麽一個荒涼的地方他都沒閑著,雖然這些年他倒是再沒往屋裏擡過人,但邊關的舞娘,人家送的丫頭什麽的他可從來沒斷過,月娘已經老了,霍真是不是因為她的緣故才會偶爾還在月娘的房中留宿,這些事不能深想。

霍時英希望月娘能活的有氣節一些,雖然月娘可能知道氣節這兩字怎麽寫,但具體什麽意思她可能都不知道。她將來會給她養老,會孝順伺候她到死,她不希望她軟弱的依附在霍真身上,可她身上似乎就少了那麽一根硬骨頭,有些話不能說的太透,說深了招人恨,一個是自己親爹一個是自己娘,過會這院子裏還得有一陣子要熱鬧的,霍時英懶得看他們,幹脆自己躲了出去。

霍時英沒跟誰打一聲招呼就出了院子,離開的時候還輕手輕腳的把院門合上,外面的長巷幽深陰暗,好在還有月光,一地的冷清。

拐了個彎,又走出去幾丈路,一出了巷子口,馬上就到了街上,揚州地處江淮,自古繁華,就是對江外族敵人虎視眈眈,這邊因為大量流民的湧入反而比平時還要喧鬧。

霍時英慢慢往前走,想找一個地方靜一靜,街上人流湧動,酒樓、客棧、商鋪都還大開著門做生意,依然維持著太平盛世時的體面,來往人中,有穿著絲綢的商賈在酒樓前應酬,“劉老爺,張老爺,幸會,久仰。”霍時英一路走過去,聽了一耳朵。街角的陰暗處也有乞丐蹲縮在那裏,三三兩兩的,很少有人會注意那樣的角落,霍時英的目光在那些地方停住,還停下了了腳步,過了片刻她又把目光挪開,繼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