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第3/4頁)

不大一會的功夫睿王來了,他嘴裏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顯然是匆忙趕來,肥碩的身體一腳跨進中庭,整個人僵了一下,然後磕磕絆絆跑過來,快到跟前被絆了一跤五體投地的趴在了皇帝的背後。

“哥。”睿王著急忙慌的爬起來,膝行著往前挪了兩步,又喊:“皇兄。”

皇帝似乎被凍僵了,很慢的轉過頭,他有一個寬闊而堅毅的下巴,他看著睿王好一會才道:“你怎麽來了?回去吧,這沒你的事。”

睿王上上下下的看著皇帝,從他濕透了的頭發,發紫的嘴唇一直看到他膝蓋下結冰的地面,忽然一撐大腿站起來,悶聲留了句:“你等著。”埋頭就往大殿裏沖了進去。

睿王甕聲甕氣的聲音透過殿門傳出來,看樣子太後就在這一墻之隔的外殿中了,可能已經隔著窗戶看了有一陣也說不定。

睿王進去以後,皇帝忽然側過頭看向霍時英,他的眼神依然明亮,瞳孔中兩束清明的視線直直的看過來,霍時英是第一次這麽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她面無表情,兩個人的眼底都同樣深沉如海。他希望她懂他,而霍時英也確實懂他,雖然她不想承認。

他們兩個這種人,仿佛是天生的,骨子裏都有讓對方傾慕驚艷的東西,哪怕他們不是一對男女,也能成為至交知己。

忽然殿中傳來瓷器碎裂的巨響,太後尖利的吼叫打破了這一刻的禁制:“你們都逼我,你們一個個都俯仰無愧於天地,不愧於祖宗,我呐?我是你們的娘可也是裴家出來的女兒,你們都逼我!憑什麽逼我,說,憑什麽?”

太後吼劈了嗓子,聲嘶力竭,她沒有哭,但表達出的情緒比嚎啕的哭聲更加的悲傷。

睿王出來的時候很頹廢,他站在殿門外聳肩駝背的嘆了一口氣,然後默默的走到皇帝的身邊,什麽也不說跟他的兄長並肩跪到了一處。

大殿裏燈火通明,中庭裏沒有人來掌燈,幽幽暗暗的更加顯得淒寒,殿內殿外被隔成兩個世界,互相叫著勁,可這世界上哪裏有做娘的叫板的過兒子的,誰將是最先妥協的不言而喻。

入夜以後越發的冷了起來,霍時英覺得自己的衣服頭發都快結冰了,她知道這事了了以後跪著的兩兄弟肯定是要病倒的,她以前爬冰臥雪的習慣了,覺得男人受點罪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她覺得要是受一場罪,能讓太後把這道坎邁過去其實是很值的。

福康一直沒回來,霍時英知道他是去搬救兵了,果然又過了大約一個時辰長公主來了,長公主來的神態要比睿王從容的多,宮裝采寰把自己收拾的不說光彩照人,至少是整整齊齊的,長公主大步走進太和宮,身後還跟睿王妃,她一臉莊重嚴肅的走進來先在弟弟跪著的地方停了一停,冷漠的看了兩人一眼,那眼神就像看著兩個又愛又恨的孩子,最後一擡頭直直的走進了大殿。

霍時英覺得長公主在處理家務事上要比睿王高明很多,至少她時機把握的很好,來早了太後的心裏充滿了憤怒,誰說什麽都是沒用的,等到夜深後就要霜降之時,一天中最寒冷的時候,皇帝已經跪了四五個時辰了,是個正常人都要熬不住的時候,太後的心也快熬到臨界點了,然後她來了,畢竟讓兒子挨一下凍,做母親的能接受的了,但要把兒子活活凍死那卻是萬萬不能的。

長公主的到來終於把事態推向了最高潮,跟著長公主來的瑞王妃沒跟著進去,而是悄莫吭聲的跪在了自己丈夫的身後。

長公主進到大殿後裏面沒傳出什麽聲音,殿內詭異的異常安靜,又過了半刻鐘的功夫終於皇後也來了,皇後嬌嬌弱弱的一個人,一身素衣,還不如瑞王妃穿的體面,臉上上了淡妝,嘴唇上點了艷紅的胭脂,她帶著幾個宮人進來,眼睛先瞟向霍時英看了一眼,然後也是什麽也不說垂肩低頭的走到皇帝身後,款款跪了下去,現在庭中跪了四個人,該來的都來了,霍時英擡頭望天長長的舒出一口氣。

皇後跪下去不消片刻,高嬤嬤急匆匆的走了出來:“宣太後懿旨:皇後入殿覲見!”

皇後被扶進了大殿,霍時英在外面聽見裏面皇後哭了,她說:“我就將命不久矣,承嗣已經夠可憐的了,今天是冬至,皇上禁不住啊!”她哭得悲悲切切,霍時英知道至少她帶著一半的隱憂在裏面,不是為了任何人只是為了承嗣。

霍時英真實的覺得這裏面最值得同情的是太後,她是最難過的可是她的親人都在逼她。

霍時英一直沒有聽見太後和長公主說話,後來連皇後都沒聲了,遠處傳來更鼓聲,已經是子時了,夜深後天空忽然飄起了雪花,霍時英的衣服凍得梆硬,睿王和瑞王妃跪的搖搖晃晃,忽然大殿的一扇窗戶被驟然推開,長公主出現在窗前,她望著庭中冷冷清清的說:“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