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黎明之祈 危境

哨聲聚集了一大群人,人群對肖恩的命令並不積極,反而懷有疑慮地低議,場面十分冷淡,肖恩氣得拔出視如珍寶的槍。

“那女人是軍方派來刺探情報的間諜!如果讓她逃出去,我們誰也不能幸免!不信的話可以公開拷問,到時候你們就會明白我跟菲戈誰更可信!誰要能捉住她,就能得到這把槍!”

烏光鋥亮的槍展現在眾人眼中,無異於高昂的懸賞。

人群哄然興奮起來,情緒亢奮地組成小隊,自發加入搜尋。熱鬧的議論談笑猶如一次刺激的狩獵。忽然間,炙熱的氣氛仿佛被澆了一勺冰水,沉默迅速在人群中漫延,凍結了所有的聲音。

一個男人走近,頎長的身影仿佛有某種無形的壓力,令人群讓開了一條路。

男人在肖恩面前停下。冷峻的臉龐毫無表情,僅僅是沉默的注視已讓肖恩局促起來。他不安地閃避視線,突然瞟到跟在男人身後的少年,怒氣瞬時轉移了方向,“潘!你這個叛徒!”

被吼到的潘不自在地撇開眼,“我覺得這件事應該讓菲戈知道,畢竟是他的女人。你不該趁他去裏爾城時自作主張。”

“等我找出證據他自然會知道。”肖恩氣勢稍弱,遊移的目光終於對上菲戈,“你阻止也沒用,她是林公爵的女兒,我們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一言落地,四周化為一片死寂。一個名字勾起了無盡的仇恨,恐懼和敵意無形無質地彌散,點燃了每一雙眼。

被稱為薔薇世家的林氏,是西爾國首屈一指的名門。街巷俗諺流傳,鐵血林氏與帝國同在,足以道其盡地位與淵源。與家族紋章上美麗薔薇迥異的,是林氏冷酷血腥的聲名,自第一代林公爵起,一直延續至今。

如果說林氏在帝國建立之初的殺人盈野是一種時勢下的必要,其後世的悍戾鐵腕因之何由則難以解釋,或許只能用血脈中流傳的暴戾來形容。

第二代林公爵在南方一場分裂戰亂中屠殺逾二十萬,平息動亂的同時留下了遍地屍骸、瘟疫叢生,那個地方足足用了四十年才恢復生機;第三代林公爵在疆場上悍勇無敵,對邊境行省的民眾同樣無情,守城時派士兵挨戶搜掠軍糧,獲取勝利的代價是城中活活餓死了十三萬民眾。

第四代、第五代……每一代林公爵的名字都和血與火相連,林氏輝煌的歷史由殺戮與血腥連綴而成,足以寫成一部帝國傳奇。及至這一代林毅臣公爵,則以屠殺征服邊境蠻族,將其納入西爾國疆域之時留下了一句名言,“以我之名,為法之威。”

這句名言在邊境得到了充分實施,以至於帝國將公爵調回帝都二十年後,林毅臣的名字在邊域仍然可以止住小兒夜哭,當地女人和男人的比例不足1∶5。

林氏家族如帝國最鋒銳的刀,威權、尊崇、榮耀的同時又可怖可畏,血之公爵、冷血屠夫等頭銜與之俱存,休瓦人無不對其恨之入骨。

肖恩道出的名字猶如冰水落入了沸油,激起了轟然議論。激憤與仇恨湧動,懷疑與迷惑交織,各種情緒讓場面紛亂而嘈雜,肖恩的神色越來越興奮。

菲戈眼神森冷,直到議論漸漸低落,終於開口,“誰是這兒的首領?”

肖恩的臉僵住了,憋著氣沒有回答。

“誰?”菲戈冷冷地追問。

氣氛突然緊繃起來,四周凝固般死寂。

“你!”抵不住令人畏怖的壓力,肖恩帶著氣勉強回答,又沖口而出,“是你又怎樣?你只會袒護那個女人,你根本不配當首領!”

菲戈神色冷誚,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童,“有什麽證據?”

“我親耳聽見!”肖恩被他的神色刺激得吼起來,“我躲在陽台下聽見她們的對話,她穿得像公主一樣華麗,和她交談的是勛爵夫人,她們還提到什麽繼承權……”

“還有誰聽見?”菲戈打斷他,“除了你。”肖恩噎住了,氣得臉色發白。

“肖恩堅持說我的情人……”菲戈的視線掠過一張張觀望的臉,語氣冷謔而嘲諷,“是數日前在皇室晚宴上珠光寶氣的公爵小姐,我該怎樣證明?把真正的公爵小姐弄到貧民區來做證,讓她光著腳站在泥地上說:‘先生們,你們弄錯了’?”

人群發出了哄笑,僵持的敵意逐漸消散。

“也許該把林公爵請來,問問他怎麽會想到讓自己的女兒出入貧民區?只為幾份可憐的情報,公爵小姐是不是該更值錢一點?或者建議公爵把肖恩說的那位漂亮的勛爵夫人一並派來,再加上伯爵子爵男爵夫人,有這麽多美人,一定能根除休瓦城的叛賊!”

人群笑得更厲害了,肖恩的臉由白變青,動拳打翻了距離最近的哄笑者,憤怒欲狂地吼叫,“我說的是真的!以我父親的名義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