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愛?這個詞聽起來太遙遠,也太離奇了。

她纏著他,同他緊緊依偎,他並不喜歡這樣的做法。彼此間確實有過那層關系,但瑯嬛失竊後,他就再也無法心無芥蒂地看待她了。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一個女人,為什麽會有那麽強的企圖心,為了完成計劃什麽都豁得出去。她說一夜夫妻,對,說得對,的確曾經共度春宵,那一夜讓他脫胎換骨,嘗到世間最美好的滋味。可是她走了,走了便什麽都不剩下了,再見也只能丁是丁,卯是卯。

他推開了她,“以前沒有愛,將來更不會愛。我以為嶽樓主是個爽快人,不會拿那種不值一提的事來討人情。”

她怔了一下,“不值一提……在你眼裏不值一提麽?”

除了不值一提,還能怎麽樣?他無法愛人,愛了下場淒慘,抽仙筋斷仙骨,靈根盡毀,那是怎樣切身的一種傷害,為她不值得。

他慢慢搖頭,“我奔走那麽多路,不是來同你談論值不值的。我只想找到四海魚鱗圖,那是天帝管轄海域的依據,你不知輕重偷了那畫冊,萬死也不足以贖其罪。”

她靜靜聽完,臉色慘然,“或許……那是我的命。可是臨死前能遇見你,此生無憾了。雖說我最初接近你的確動機不純,但後來的一點一滴都是出自真心。”她說得掏心挖肺,這是她最擅長的。蘇畫教過她,要打動對方,就得先打動自己。這刻她覺得自己真是愛他的,既然愛他,那必定也要得到他的響應。

然而這仙君不好對付,吃了一次虧,恐怕沒那麽容易上鉤了。他避她如瘟神,但這瘟神偏偏要上身。她把十八般武藝都拿出來,繞著他轉圈,他避到哪裏她就追到哪裏,語氣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你那天為什麽要叫我葉鯉?明知道那是化名,你還是叫了那個名字,因為你心裏終究認定葉鯉是你的女人,是不是?”

紫府君說不是,“只是一時脫口而出,沒你想的那麽復雜。”

她嘲諷地笑,“當真麽?你兩天之內從煙雨洲趕到王舍洲,是騰雲了麽?府君忘了自己立下的誓,凡九州地仙和妖,一概不得在生州地界動用仙術,你違背了誓言。”

他有些氣惱,“我身負重責,必須盡快捉拿你歸案!”

她哼了聲,“我才不信,你是急於見我,在煙雨洲時離得那麽近,卻還是讓我跑了,你不甘心。”

他說是,“我確實不甘心,不甘心被一個紅塵來客如此愚弄,你分明是草芥子一樣的人。”他說到最後,那兩句話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不過為了表現對她的不屑,好讓她知難而退。

可惜了,崖兒的人生中從來沒有知難而退這個詞。她更喜歡迎難而上,否則也活不到今日。

“你有沒有發現,這半天你不曾自稱‘本君’。”她狡黠地眨眨眼,“你說‘我’,沒有高高在上,在你心裏我不是你的弟子,更不是螻蟻,是你的女人。”

你的女人這四個字讓他極其尷尬,他忍不住想扶額,世上為什麽會有這麽厚臉皮的人!

他吸了口氣,“你究竟要東拉西扯到什麽時候?我問你圖冊在哪裏,別再同我說那些私事了!”

他站在那裏,雖然氣急敗壞,道骨仙風的模樣與草廬茅舍也格格不入,但她看來就是養眼的,不論何時何地都能調動她的胃口。

一樣東西過於美好,會引發人的破壞欲。不論是不是因愛而起,發展到極致後,也許就剩下刻骨的殘忍。她咬著唇,脈脈望著他,“天色很晚了,我今日不想談論圖冊,就要同你談一談私情。你猜猜我為什麽如此有恃無恐?因為我知道你喜歡我。即便現在不愛,將來也會愛,要不要來打個賭?有些東西一旦開了頭,就再也收勢不住了,比如感情。府君食髓知味麽?你忘得了那天的一切麽?”她咯咯發笑,“我最欣賞你這種道貌岸然的人,表面上一本正經,其實滿肚子男盜女娼。”

紫府君果然變了臉色,他的憤怒排山倒海般洶湧而至,一把扣住了她的脖子,困獸般低吼:“你給我住口!”

崖兒逞夠了口舌之快,順便也把他拉回了觸手可及的距離。他確實很生氣,所以虎口收緊,不給她喘息的間隙。她擡起兩手伶仃掛在他腕上,輕輕的分量,吹口氣就會散了似的,“要我死還不簡單麽……”她用力助他掐緊她的脖頸,“就這樣!”

可他卻退縮了,她越不懼死,他反倒越有顧慮。

脖子上的手松開了,她終於重新喘上一口氣,然後把那只手移下來,移到了心臟熾熱跳動的地方。

“感覺到了麽,這裏……”那彎彎的一雙眼,沉沉似墨影,“你要是喜歡,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