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義兄(第2/3頁)

這兩個少年正對峙著,聲音自然也傳進徐善然的耳朵裏。

正在說話的是站在徐善然右手邊的歡喜,歡喜的嘴巴就和他的名字一樣,只要張開了,一連串的話就必然歡歡喜喜地跳出來:“……我說你手上捧著什麽盆破花呢,一路上就沒見你放下過,還想著要見裏頭的太太姑娘姐姐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想是搭上了五爺的線就不把自家兄弟看在眼裏了,可惜飛上枝頭的不止鳳凰還有麻雀,遊進水裏的也不全是龍王還有泥鰍,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屙的是什麽屎,想捧著東西進去給太太姑娘賣好?我告訴你,就沒這個門,你要麽就把東西給我,我托阿爹一起送進去;要麽你怎麽把東西帶來的,就再怎麽把東西帶回去——”

跟在綠鸚聽著這些話臉都燥得慌,恨不得把耳朵給掩了,偷眼去看自家的姑娘,卻見姑娘眉不擡、眼不動,一張白凈凈小臉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她這回可不能幹看著任由姑娘聽下去了,忙忙伸手想把姑娘帶走,結果手一伸,碰倒是碰到了姑娘的衣服,但站在芭蕉樹後的徐善然已經分花拂柳,徑自走了出去。

綠鸚一呆,顧不及什麽,趕忙跟上。

這一陣簌簌響動也吸引了正說話的兩人的注意力,他們轉頭一看,正好看見走出來的徐善然並綠鸚;歡喜當即“啊”了一聲,不知剛才那段話被人聽見了多少,臉上瞬間通紅!

不過這小廝確有幾分機靈,臉紅了一瞬就連忙給徐善然請安,叫了綠鸚和最後跑出來的竹實幾聲姐姐,又忙討好說:“姑娘可是大好了?老爺接到消息的時候剛趕到魏真人的山腳下,正要求魏真人下山,就接到太太打發人送來的信,看過之後當場仰天大笑了好幾聲,要不是魏真人及時遣小童下來苦留老爺,又聽說太太並姑娘要在這山上呆上好一段時間,這時候來的怕不是我阿爹,而是老爺了!”

徐善然沒有先理會這個小廝,而是沖著那少年微一屈膝,行了福禮,叫了聲“哥哥”之後,才對小廝說:“徐管事辛苦了,他來得不太湊巧,恰好祖母外祖母都遣人來了,母親正和大舅母敘話,只怕還要辛苦徐管事再等上一段時間。”

這一出禮對於除徐善然以外的幾個人來說都有些突然,兩個丫頭並兩個少年全都懵了,被徐善然叫“哥哥”的少年忘了回答,得到徐善然回答的歡喜也有點口吃:

“不、不辛苦……”

一句話說話,他險些打結的舌頭多少擼順了,又忙補充:

“我們做下人的為主子做事,怎麽能說辛苦呢!”

徐善然說:“你去跟你阿爹說聲,大概還要等三刻鐘一個時辰,大老遠來的,不必一直守在哪兒,只遣個小僮看著動靜就好。”說著她不給歡喜拒絕的機會,對身旁的綠鸚說,“帶著歡喜去請徐管事到客房裏休息一番。”

這話一出,綠鸚要不應立刻就得罪了徐管事,她也是頭尾不能顧,只得答應一聲,帶著歡喜先走了,走時多少慶幸自家姑娘出來的時候是帶著兩個丫頭,她走了也還有竹實在。

一下子,山道上只剩下三個人。

徐善然再將目光轉向少年處,目光輕輕一溜,就看見對方衣服的料子與做工倒還好,但衣衫到底有些短了,刻絲之處也多有磨損。

她又看向少年手中的東西,那是一個仿佛筆洗似的白瓷盆子,裏頭裝著水,水裏養著一枝梅花,頗有些清趣。

那少年的目光與徐善然對上,他明顯有些局促,手裏的盆子要遞不遞的,半天了才踟躕著說一句:“……姑娘好。”

跟剛才小廝的稱呼一模一樣。

他又說:“這是我從魏真人那裏請來的,並不是非要見了姑娘才給,只是聽說中途給別人之後就不靈了,又聽他們說姑娘是撞了臟東西才不好的,雖說現在好了,到底要防上一防,所以想著要親手交給姑娘擺在案台上,這一路上都沒交給別人過……”他漸漸的有些小聲,“要不就……”也不知道‘就’些什麽。

徐善然感慨萬千。

她看著站在眼前的少年,恍惚間就像看見了許多年後同樣站在面前飽經風霜又英姿勃發的男人。

父親的義子,她的義兄。

在所有事情發生之後,唯一一個找到她面前的人。

她的唇角揚了一下,笑容一開始只有一丁點,漸漸的就跳上眉眼,她微笑著對面前少年說:“謝謝哥哥,不過還得煩哥哥再抱著走上幾步路,我身邊的丫頭年紀還太小,多半抱不動這東西。”

“不麻煩不麻煩!”任成林連忙說。他的父親為救徐佩東而死,父子兩人又沒有其他的親族,徐佩東就將任成林收成義子,但並未改姓,意思也是等他長大後替任家傳宗接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