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逼問

綠鸚是在徐善然進去之前先離開的,但沒走兩步,她就聽見背後傳來“砰”的一聲關門聲,這聲響動就似撞擊在她的心頭那樣,突然的一下叫她忍不住轉頭向後看去,可是這個時候,那帶路的小丫頭竟一轉身挽了她的手臂,看似詢問實則強迫地將她往前帶著,嘴裏還笑道,“綠鸚姐姐看哪兒呢,朱嬤嬤吩咐我帶姐姐下去休息,姐姐可別走錯了路。”

被拽著的地方傳來仿佛極大的力道,綠鸚不受控制地隨著小丫頭的腳步前行,渾渾噩噩地也不知道轉過了幾個彎道朝什麽方向,終於來到一間孤零零呆在角落,位置十分偏僻的房子前。這房子不止單獨一間呆在這兒,周圍仿佛也沒人搭理,草木瘋長又燈火寥落,一眼過去十分蕭瑟。

綠鸚放眼看去,只見那屋子內邊並未電燈,黑洞洞的也不知裏頭有些什麽,外頭的左近倒還有幾個拿著燈籠的仆婦,只是一個個都膀大腰圓,十分結實。再認真一瞧,面孔也俱是陌生,只怕連混個面熟情也是沒有的。

時至此刻,綠鸚的心已經晃悠悠差不多沉到了谷底。

那小丫頭偏偏還在這時候推了她一把:“到地方了,姐姐快進去吧!”

綠鸚向前踉蹌了一下,腳步剛有些遲疑,那些仆婦就一個接一個的走了過來,看神色絕不是想要好言好語地將她勸進去。

舉目四顧,卻不知什麽東西能夠依靠,是不是就是現在這樣的感覺?

也許真到了絕境反而容易胡思亂想,綠鸚現在就突兀地冒出了這麽一個念頭,但並沒有更多的時間給她分辨出此刻心裏的感覺了,那些仆婦已經走得十分近了,她不得不在什麽都沒有準備好之前,就維持著僵硬的面孔,邁著同樣僵硬的腳步,往那黑洞洞的房子裏走去。

一步邁入,背後的門“砰”地一聲就關上,視線所及間,最後一絲光源也被掐斷,時間與空間似乎都被無限地拉長拉廣,慌亂裏,只有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響在耳際,還有那隨之從外頭傳來的,高高在上的命令之聲:

“今天去沐陽侯府,姑娘都做了些什麽事情?”

“姑娘……”

“紅鵡已經什麽都說了!”

“姑娘……”

“老夫人什麽都知道了!你若不說,就是欺主!打死發賣都在老夫人的一念之間!”

“姑娘沒有……”

“姑娘是不是叫你撬了門?是不是去見了外男?”那聲音厲聲喝道,“還不說?真打算被賣入窯子裏千人騎萬人踏嗎!”

“姑娘什麽都沒有做!”被逼到了極致,腦中岌岌可危的理智已經崩斷,綠鸚驀地叫喊起來,尖利的聲音都暫時蓋過了外頭接二連三的話語,“是紅鵡!是紅鵡那賤婢吃錯了藥得了失心瘋來攀誣姑娘!我知道紅鵡為什麽要攀誣姑娘!她心虛!她心虛!她心虛!”

朱嬤嬤來到這一處暫時關押綠鸚地頭的時候,已經是綠鸚進去的兩個時辰之後了。

那幾個守在門口的仆婦見了朱嬤嬤,立刻上來問好。

朱嬤嬤微一點頭,便問:“裏頭的人怎麽樣了?”

仆婦有些為難:“一直在說姑娘什麽都沒做,是紅鵡攀誣姑娘呢。”

“打開門,來兩個人,跟我一起進去。”朱嬤嬤吩咐說。

那仆婦應了一聲,便叫專管鑰匙的開了房門,又另找一個手頭上很有些力道的和自己一起,跟在朱嬤嬤身後走進了房間。

寂靜與黑暗之中,時間的流逝總比平常要緩慢許多。

綠鸚根本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只知道最開頭的時候,外頭還一句一句疾言厲色地質問,但在被她反復反駁之後,那聲音就消停下去了。她一開始還有些慶幸,可是不過多久,在這自始自終的寂靜與黑暗之中,惶恐又千百倍地襲了回來。

她們相信了我說的話嗎?

姑娘會沒事嗎?

姑娘會過來救我出去嗎?

她們是不是還在準備著什麽其他的東西?

她們是不是走了?

是不是忘記我了?

各種各樣的念頭在腦海裏交叉著撞擊著又浸染著彼此,綠鸚最後只能靠著門抱膝坐下,一遍一遍地重復“姑娘什麽都沒做,紅鵡是在攀誣姑娘,紅鵡心虛”這些話,不止說給外頭的人聽,也說給自己聽。

謊言重復一千遍就成為事實。

她重復著,重復著,要自己徹徹底底地相信這一句話。

直到開門聲突兀地在耳邊響起。

一點光最先出現在視線之中,跟著這點光就似突地加入了利刃般驟然亮起,刺得眼睛生疼。

綠鸚一邊聽著開門聲一邊眼睛酸疼得直想閉起來躲開,卻又舍不得這難得的光線,還是眯著眼朝那進來的幾個人看去。

帶人進來的朱嬤嬤並不急。

她就站在這邊,一直等到綠鸚適應了光線,睜開了眼睛之後,才說:“紅鵡將事情全說了,姑娘也承認了,現在你想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