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求死(第2/3頁)

但她沉默了很久,她拿不定注意要不要說,要不要做。

高嬋對她並沒有多少的幫助。

自醒來之後一晃已經八九年的時間了。

一顆顆棋子一招招布置,全部都在其位了。

只等她離開家裏,便是全心投身棋盤,做那執棋之人的時候。

可是先一個邵勁打亂了她嫁給楊川的計劃,現在又一個高嬋勾出那些潛藏在她心底的東西。

該不該說呢?

有沒有意義,值不值得呢?

並不長久的時間,大概僅是幾息的功夫,徐善然就微微笑了起來。

這個世界若所有交往都要以利益區分。

這個世界若所有判斷都要以得失計較。

——那她為何要回來呢?為何要守護自己的家呢?

——光以利益,光以得失,她上一輩子擁有的難道還不夠多麽?作為一個殺了自己丈夫卻最終能夠榮華富貴壽終正寢的女人,哪怕自己是利益者,也要說一聲老天並不所有時候都是睜著眼睛的啊。

徐善然開聲說,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擲地有聲:

“你為什麽想死啊?因為做了錯事無言苟活於世?”

“但你做錯了什麽?”

“若說你被楊川擄走,就是你做錯的事,那為何刑部仍要提審楊川?這國家的律法,這兩個人上堂對質,也沒有聽說過判了被告再判原告的吧?若是兩方各打五十大板,那且看這父母官離任之後會不會被萬千子民送上頂糊塗官的帽子。”

“既然你被擄走是楊川的錯。”

“那你還有什麽錯呢?”

“為父母報仇不是天經地義不是倫理綱常之事嗎?”

“你做了,你做成了,若叫那說書的人得了這個好材料,可不是要大書特書一番這忠烈孝女的故事?”

水中還冒著個頭頂的人忽然動動脖子,扭過了頭來!

“現在。”徐善然輕聲卻快速的說道!

站在旁邊的含笑動作比徐善然的聲音還要快一些,在徐善然第一個字音響起的時候,她已經飛出去手握鞭子朝前一卷,等徐善然的第二個字音落下,她已經將江中的高嬋卷出手中,拖回了岸上!

高嬋大概嗆得厲害,她一被人拉出水面就癱倒在草地上,不住地嗆咳著,每一口都能噴出一些水來。但這些細微的痛苦並不影響高嬋的行為,她做了剛才自己在江中就想做的事情——她扭著頭尋找聲音的主人,目光非常快的落到徐善然身上,她沒有太多的去注意徐善然的打扮模樣,她只直勾勾地盯著對方,聲音沙啞而有些縹緲:

“可就是說書裏,那女人也要死的啊……”

是的。

哪怕說書裏,那女人也要死的。

只是會更藝術化的,會更叫人唏噓的,與仇人同歸於盡。

但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事情遠沒有故事裏的這樣漂亮。

高嬋沒有死。

高嬋哪怕沒有死,也要去死了。

“所以,你做錯了什麽?”徐善然站在高嬋面前,她微微垂頭,目光自上而下注視著自己面前的人,“因為別人說你該去死,你就準備去死嗎?”

高嬋不說話,她看著徐善然。

“你沒有錯,你為什麽要死?”徐善然淡淡說。

這是她許久許久以前的想法。

——我沒有錯,我為什麽要死?

——所有想要我去死的人。

——不說其他,只談手段。我可以先一步送你們下地獄。

高嬋臉上的恍惚少了一些,但那些自內心而生的麻木卻更明顯的浮現了出來。

徐善然只看了一眼,就在心中微微嘆氣。

非常聰明的女孩子。

她並不是沒有質疑,並不是真的覺得自己有錯。

可是這又怎麽樣呢?

所有的人,每一個親人,都叫她去死;每一個未來可能知道她過去的人,都會以鄙夷與嫌惡的話語對待她。

她為父母報仇的行為現在還能得一聲稱贊,還能聽到一聲嘆息。

可如果她不死。

如果她沒有以自盡表示自己的清白與不貪生,那現在所有的稱贊與嘆息都會變成嘲諷與厭惡。

是可以隱姓埋名啊。

可藏著、掖著,迫不及待的拋棄掉過去,我還是我嗎?

我做錯了什麽啊?我為什麽要這樣痛苦呢?

——這天大地大,竟無一處可容我身!

這一次,徐善然的沉默更久了。

須臾,她擡頭看向似乎平緩下來的江面,對高嬋輕聲說:“我也給不了你什麽,但一屋一飯還是有的。你若沒有去處了,不妨跟我走吧?”

時間總是不會一直停留在原地等任何一個人的。

耗資不菲的國宴雖然中途出現了一些插曲,但最後對絕大多數人而言,還是算圓滿結束。

而在國宴上直接參了楊國公一本的邵文忠當然是當之無愧的勝利者。

在回京之後,他也如同尋常一樣在早朝結束之後在接到聖上的口諭之後就直接進宮面聖。不過這一次和過往還是有些區別的,這一次,除了他之外,他還帶了自己的二兒子,也就是庶子邵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