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驚變(上)

夜風颯颯,夜露深深。

當外頭的人終於散了,哭了一整天靈的徐善然略顯疲憊的走在國公府的夾道之上。

落葉鋪灑在青石板上,兩側的花樹在黑暗中顯露出幽綠的色澤,而放置在徐善然手中把玩的血釵,則不時閃爍出一抹驚醒動魄的艷光。

美麗的飾物盡管對女人有天生的吸引力,但就站在徐善然身後的高嬋而言,她更覺得奇怪的是徐善然對於這支釵子的態度。

就她所知,這種“美麗的飾物吸引女人的目光”這點,至少在徐善然身上是不成立的。

當然徐善然所擁有的每一件衣衫首飾不是別有意趣就是精致華貴,但她從沒有觀察出徐善然對任何一件東西有所偏好。再漂亮也好,再特別也好,她從來沒有見過徐善然相連的兩天之內戴上同一件東西。

可這支血釵,算上今天,已經是徐善然將其帶在身上的雙十天數了。

哪怕是對方祖母臨終時給的,似乎也有些過了。

為什麽?

當高嬋這樣想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把這個問題問出口了。

“這個釵子有什麽特別的?”

這個問題問出的時候,高嬋並不覺得自己不能得到答案。

事實也是。

徐善然聽到這個問題之後,回答的態度十分隨意:“這個釵子很值錢。”

“很值錢?”高嬋愕道,這是一個她完全沒有想到過的答案!就算再值錢的首飾,又怎麽可能會被徐善然看在眼裏?

徐善然為高嬋的態度莞爾一笑:“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這個釵子可不只是一個釵子啊……知道盛通錢莊嗎?”

這是帝國之內很大的錢莊,哪怕並未出去見過多少世面,高嬋也沒有不知道的理由:“知道。”

“這個釵子就是這個錢莊幕後東家的印鑒。”徐善然將手中的釵子舉到眼前,視線裏立刻覆上一層光華流轉的紅色,這艷麗的顏色無時不刻不再昭示著本身的魅惑,“哪怕就算這釵子本身而言,也是一個極品啊……”

高嬋一時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一時又覺得這實屬平常。

片刻之後,她問:“這是你祖母留給你的……”

徐善然只是笑道:“有些燙手呢。”

高嬋立刻明白了徐善然的意思。

而說話的人也跟著把那接下去的話給說了出來:“這東西,不管怎麽看,都應該留給長子嫡孫……”

說著這句話的同時,徐善然還想起了自己當日走出來時候,祖父奇特的表情。

那表情裏有震驚,有不可思議,有嘆息,唯獨沒有贊同。

血釵一事,知道有這枚釵子的人本就並不多,知道釵子背後代表含義的人就更少了。

自家祖父顯然是一個,可大伯可能還並不知情。

祖父應該並不贊成她拿這樣東西,這也不奇怪,身為女子總是要嫁人的,不管她今後打算怎麽樣,她嫁了,就是把這本屬於國公府的東西帶了出去。盛通錢莊的存在是六七十年近百年前的事情了,這個錢莊也不是祖母自己搞出來的,而也是祖母自家中帶出來的。

但那時祖母是家裏唯一的孩子,這些錢財,與其散給分家或者嗣子,確實不如作為陪嫁給女兒撐腰。

而現在來說,先不說她是隔輩孫女,就說現任的家長自己的大伯,除了子嗣懂事有出息之外,本身也是朝廷高官,妻子又能不偏不倚,將家族照料得妥妥當當——不管怎麽看,這支釵子都不應該給她。

財產分得不公,就是亂家之舉。

人老了,果然有些老糊塗了。

這是徐善然看見自己祖父面色時候第一時刻想到的對方可能會說的話。

畢竟年輕的時候,祖父為了這個家族的繁榮,再是寵愛的妾室也能毫不留情地處理掉,再是為皇帝出生入死也決無遲疑。

但祖父最終並沒有說什麽,也並沒有將消息透露給大伯。

……也許是因為,這是少小就陪伴他的妻子彌留之時為數不多的舉措吧。

這邊的高嬋沉默了半天,說道:“大概不能光明正大的用這東西。”

“用——麽?”徐善然的聲音似乎有些奇怪。

“我倒是覺得,這支釵子作為它本身,”作為一個親人最後心意的本身,“會更可愛許多。”

“我只需要這支釵子的本身就好了。”

“而現在,其他地方,還有更重要許多的事情值得我們去關注。”她將手中的釵子自眼前挪開,視線再一次恢復了清明,“再好的東西,並不適合你的時候,也不值得為它遲疑太久。”

今夜的月色很明凈。

留在宮裏過夜的邵勁坐在台階上支著腦袋想。

各個宮殿裏的宮人大概還在服侍著自己的主人,但就邵勁所呆的值班房裏,除了花花草草之外,也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影,連個閑聊的人都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