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2/2頁)

一名容貌秀麗的婢女正一邊往自己帶來的火籠裏夾火星子一邊往大火盆裏添炭,未免別人來時火滅了。

木炭一入火盆便發出噼裏啪啦的脆響,更冒出一大團濃煙,嗆的那丫頭連連咳嗽。

太子妃掩住口鼻,正欲回轉,卻聽隨侍身側的醫女喊了一句,“不好,這煙味有異!”

眾人皆慌了神兒,正不知該如何反應,卻見太子妃忽然踉蹌一下,捂住腹部低呼,“快扶本宮回去,本宮肚子痛!”

這是動了胎氣了!宋嬤嬤忙使人擡起太子妃,快速往回趕,似想起什麽又朝跟隨在不遠處的龍鱗衛大吼,“趕緊去找太子殿下和虞都統!還有,把那丫頭抓起來!”

龍鱗衛各自領命而去。

白雲觀主精通醫術,診斷後發現太子妃要早產了,忙命人去備產房,隨即跪在雷祖殿內祈福。陪侍的醫女和產婆嚴陣以待,心焦如焚。若太子妃和腹中胎兒出了什麽意外,莫說她們,就是這觀中五六成的香客怕都逃不過虞都統的屠刀。

皇上乃嫡長子,當年本該順理成章的繼承大統,卻差點沒被他幾個兄弟害死,從此以後對嫡庶看得更重。倘若太子無能也就罷了,偏太子德才兼備,就是子嗣上艱難了點兒,迄今為止僅得一個庶子。這是皇上對太子唯一不滿的地方。對這個嫡孫,皇上是殷殷切切盼了六年之久,也難怪太子妃緊張的夜不能寐。

眼看就要瓜熟蒂落了,竟被人暗害了去,皇上的震怒可想而知。

不僅宮人和觀主心寒,就連太子的心都是寒的,唯恐失了嫡子惹的父皇對他厭棄。看見虞品言大步而入,他壓下滿腔怒火,冷聲道,“易風,給孤查!孤平時太仁厚了,竟叫他們起了不該起的心思!若是找出那幕後黑手,孤定要上稟父皇將之挫骨揚灰!”

“卑職定不負殿下所托。”虞品言也不廢話,略一拱手便前往地牢審問疑犯。

龍鱗衛借用白雲觀的地窖建了一座刑房,正在對那添炭的婢女用刑。

婢女委實不屈,身上鞭痕累累都不松口,堅稱自己剛隨主家從大禹城入京,趕上醮會前來湊個熱鬧,與京中各方勢力均無牽扯,是被冤枉的。

龍鱗衛的行事風格向來狠辣,管你有沒有罪,先用一遍刑再說。行刑的兩人也不與她分辨,拿來一塊夾板就要上拶刑。

剛拶了兩下婢女就受不住了,淒厲的大喊,“我是冤枉的,我什麽都沒幹!我,我不是婢女,我是侯府嫡女!你們竟敢如此待我,若是我家人找了來,定要將你們碎屍萬段!”

“侯府?哪家侯府?”其中一人輕蔑的笑起來。將他們碎屍萬段?普通的龍鱗衛連一品大員都不敢擅動,這世上能將他們碎屍萬段的,除了皇上就只有虞都統。莫說這婢女胡話連篇,就算她果真出身豪門,又能奈他們何?

婢女連連搖頭,嘶喊道,“我不知道是哪家侯府,我只知道十四年前我讓別人抱錯了,我父親死於匪徒刀下,你們去打聽,保管一打聽就能知道!我是侯府嫡女,我是真正的侯府嫡女!”忽又覺得方才的威脅實在不妥,忙補救道,“只要二位大人願意替我尋親,我家人定會重重報答二位,今日的苛待也一筆勾銷!我房裏還收著家人留給我的繈褓,布料乃宮中貢品,我可以拿給你們看!”

當真越說越離奇了,兩名龍鱗衛搖頭嗤笑,下手漸重。

虞品言甫一跨入門檻就聽見婢女連恐嚇帶賄賂的話,肅殺的表情不變,心裏卻微微一動。他快步走過去,揮退兩名下屬,捏住婢女的下顎將她的臉擡起來細細打量。

婢女早已涕淚橫流,感覺到下顎冰冷的溫度,忍不住抖了抖,勉力睜眼一看,立時咬牙切齒的低吼,“又是你!你害了我一次還不夠,還要害我二次?我究竟與你有何仇怨?”

這話問得委實莫名其妙,堂堂永樂侯,什麽時候與一個低賤的婢女有了交集?兩名龍鱗衛越發覺得此人腦子有病。

虞品言不答,見她面貌與林氏有七八分相似,心下略微有底,又翻開她衣袖,果然看見她手腕上印著一個蘭花狀的紅色胎記。

找了四年都沒找到的妹妹,竟是在牢獄中相見,一個乃刑訊官員,一個乃籠中囚犯,也不知上天究竟是如何安排的。虞品言退開兩步,語氣寡淡的說道,“無需用刑了,先將她押入牢房候審。”

兩名龍鱗衛低聲應諾,絲毫不敢多問。

虞品言走出地牢,心中既沒有歡喜也沒有釋然,更沒有找到親人的激動,唯一的念頭卻是——她緣何出現在此地又沾染上此事,可是有心人針對自己布下的陷阱?

種種疑團淤積心底,他免不了皺眉,決定先將案子查清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