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邱氏在兩人進屋後便偷偷繞到後墻根下,耳朵緊貼墻面偷聽。

虞思雨見她不肯承認,用帕子掩嘴輕笑,“妹妹不用跟我裝傻,你的事我很久以前就知道。這麽些年一直盼著你回來呢!可憐見的,去了那樣的人家,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快跟姐姐說說。”

她執起少女略微有些粗糙,還帶著許多疤痕的手,輕輕拍撫。

虞妙琪用力將手抽-回,強笑道,“姐姐說什麽胡話,我一直寄養在水月庵,哪裏有什麽別的家人。我與母親許久未見,想念的很,這便回去陪伴她了。日後得了空再來拜訪姐姐。”話落不顧虞思雨的百般挽留,迅速離開。

等她走遠,邱氏這才躡手躡腳從後墻繞出來,推開房門規勸道,“大小姐,你真是糊塗啊!你知道那等隱秘也就算了,作甚要當著她的面提出來,怕她不惦記你是不是?熬過這段日子就能嫁人了,可千萬別再節外生枝。”

“你這老狗,又偷聽我說話,早晚讓老天爺降一道神雷劈死你!你有本事跑到虞襄跟前,把她的身世抖落給她啊!你若是敢去,我就給你五百兩銀子!”虞思雨指著她鼻子怒罵。

邱氏低聲下氣的道,“莫說小姐給奴婢五百兩銀子,就是給奴婢五萬兩奴婢也不敢張這個口。事情鬧出來,侯爺將奴婢扒皮拆骨剁成肉醬那都算是輕的,沒準兒還會拿奴婢一家老小開刀。小姐何必讓奴婢白白跑去送死。”

想到大哥對虞襄的千般呵護,萬般寵溺,虞思雨不做聲了,用力撕扯手帕以發泄心頭郁氣。

邱氏繼續苦口婆心的勸說,“小姐你今兒這出真的失策了。你當你說破二小姐身份是給自己拉個知根知底心思貼近的同盟,實則恰恰相反,你不說還好,一說她準得把你記恨上。你想啊,叫那商家來人把襄兒小姐帶走,她以前的經歷不也曝光了嗎?在商家長到十四歲和在侯府長到十四歲完全不能相提並論。這事鬧出來,最難以立足的不是襄兒小姐,卻是她,往後她哪裏還有臉見人。你貿然在她跟前說破,你想她怕不怕,恨不恨?日後指不定怎麽對付你呢。”

虞思雨細細咀嚼她的話,越想越覺得憂心,面上偏要強撐,譏笑道,“你可別危言聳聽了。妹妹看著就是個和順人兒,跟虞襄那等潑辣貨可不一樣。再者,她要是恨我,又能拿我如何?她與林氏在侯府裏的地位還不如我呢。”

正說著話,虞妙琪的大丫頭寶生在門外稟報,“大小姐,二小姐讓奴婢給您送東西來了,說是今次走得倉促,著實不好意思,讓您日後多多去她那裏走動。都是自家姐妹,合該一條心才是。”

虞思雨打開寶生送來的錦盒,發現裏面擺著一套做工極其精致的八寶翡翠鑲金頭面,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很有些晃眼。

她歡歡喜喜遣走寶生,得意的朝邱氏看去,“瞅瞅,這便籠絡我來了,果然是個性子軟的,好拿捏。有她給我當槍使,日後有的虞襄受了。”

性子軟?邱氏一邊搖頭一邊掀簾子出去。那虞妙琪雖說面相溫溫柔柔十分幹凈,可一雙眼睛卻渾濁的很,透著一股子陰戾之氣。若是跟她攪合在一塊兒,大小姐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罷了,反正大小姐從不相信自己,自己少說幾句也就是了。

虞妙琪行走在光線昏暗的小徑上,兩邊都是參天大樹。曾經的沈家也是一方巨賈,家中亭台樓閣處處聳立,放眼一片金碧輝煌。她本以為沈家除了身份低一些,比起別家不差什麽,回了侯府才知道,兩者何止不差什麽,簡直是天淵之別。

侯府沒有造型精巧的雕梁畫棟,全都是最刻板最正統的方形建築,色彩不是富貴人家慣用的金綠紅藍,而是沉悶的青灰色,就連院子裏種的植物也大多為巨木而非花樹。

然而就是如此簡單的構造卻帶給人吞噬一切的恢宏氣勢,身在其中便覺得自己格外渺小。虞妙琪走到林氏屋前,擡頭去看廊上的獸形瓦,那大張的嘴好似要將她一口吞下。

她晃了晃神,既覺得心驚又覺得歡喜。原來這就是所謂的高門巨族、百年世家,而她從今以後就是這家的嫡小姐,有更遠大更錦繡的前程。誰若是阻她,誰就是她的敵人,必須想盡一切辦法除去。

定定站了半晌,她平復好心情,一面命寶生給虞思雨送東西,一面往林氏屋裏走去。

“我的兒,你回來啦,這裏有幾匹布,你快過來看看,搭配好花色我便叫裁縫給你制幾套春裝。”見女兒回來了,林氏歡歡喜喜迎上前。

虞妙琪走過去查驗布料,都是貴重的蜀錦,花色卻有些老氣,不免皺了皺眉。

林氏心有所感,連忙解釋道,“這些是母親前幾年攢下的緞子,都是貢品,貴重的很,雖說花色不時新了,做幾件褂子也使得。”話落沖金嬤嬤揮手,“去把錦繡閣的掌櫃叫來,跟她說只管帶上最貴重的首飾和布料,我女兒要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