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林氏好不容易抓住虞襄這麽大一個把柄,就是開口提出送她去鄉下單過,老太太和虞品言也說不出什麽。哪有女兒侵吞母親嫁妝的道理,就那麽迫不及待?換言之,連母親的嫁妝都能侵占,還有什麽能阻擋她的貪欲?

如此低劣品行,足夠將虞襄壓得擡不起頭來!就算老太太和虞品言執意要保她,日後她也猖狂不起來了!

林氏越想越得意,腳步飛快,眨眼就到了正院門口,虞妙琪緊跟其後。

立在廊下的馬嬤嬤見了二人連忙進屋,低聲道,“老夫人,她們果然來了。”

“哼~”老太太輕撚佛珠,徐徐開口,“只等了一個時辰就找來,心太急了。後面的賬本怕是看都未看。”

馬嬤嬤低頭不敢答話,心知待會兒這屋子裏將有一陣吵鬧,沖晚秋使了個眼色,暗示她把閑雜人等全打發幹凈。

“鬧啊鬧,鬧啊鬧,剛回來兩天已經鬧出多少事端?且讓我數數。”老太太放下佛珠掐指換算,笑容越發冰冷,“果然是個喪門星,接回來就家無寧日。我還以為她能勸著林氏消停點兒,卻沒料是個更不消停的貨色,心心念念就是爭寵爭家業。林氏還不夠寵她?家業她也敢盯上,把我的言兒置於何地?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把她接回來。”

老太太搖頭長嘆。

馬嬤嬤輕聲安慰,“您又不是那等鐵石心腸,哪能看著親孫女流落在外不往回接的。也是她年少輕狂,您把她打醒了日後再慢慢調-教,不出一年兩年便能裁剪出個新模樣。”

“調-教?就憑她那等低劣品性,我就是再調-教幾百年也無用。這是根子不好,得了林氏真傳了。說來說去全都是我的錯,怪我當年識人不清,迎了這麽個不著調的進門,連帶生了個小喪門星,這才鬧得家無寧日。”老太太越說心情越郁怒,只等林氏進來好生料理她。

馬嬤嬤正欲搭腔,晚秋在門外稟告道,“老夫人,夫人和二小姐來了,說是有急事找您。”

“讓她們進來。”老太太揮手,語氣十分不耐。

二人進屋後徐徐見禮。

“得了,有什麽事兒直接說,甭給我行禮,我怕折壽。”

林氏還未申訴,老太太就先橫眉怒目,她一時間有些躊躇。虞妙琪心知這會兒沒自己插嘴的余地,撿了一張凳子落座,又偷偷拉扯林氏衣袖。

林氏迅速鎮定下來,緊挨著女兒坐定,說道,“母親,還是等言兒和虞襄都到了再說吧。茲事體大,我怕屆時有人說我背後冤枉她。”

老太太氣笑了,問道,“要不要把思雨也一塊兒喊來?茲事體大,索性叫全家人都聽聽。”

“如此也好。”林氏本還有些心虛,但想到那些被掏空了一個又一個大窟窿的賬本,難得的硬氣一回。

老太太擺手讓晚秋去喚人,然後閉著眼睛撚動佛珠。

立在門邊的馬嬤嬤用一種既憐憫又嘲諷的目光看了看母女兩,隨即低頭縮小自己的存在感。連侯爺都叫來,找死也不是這麽個找法。隱居十四年,倒把所有的精明能幹都消磨幹凈了,只剩下滿腦袋漿糊。

廳堂裏安靜的落針可聞,空氣中繚繞著淡而清雅的佛香味兒,聞起來本該沁人心脾,卻無端端令人感到幾分壓抑。虞妙琪按揉胸口,心間升起一股細微卻又不容人忽視的忐忑感。

明明說好要慢慢來,慢慢在侯府站穩腳跟,卻在第二天就奪走了掌家權,然後與虞襄爭鋒相對,動作會不會太大了?這吃相在旁人眼裏怕是很難看吧?

她心下一凜,這才發覺自己被嫉妒蒙了心,下錯了棋子。應該再慢一點的,至少在籠絡了老太太和虞品言之後。然而來都來了,也只能把錯誤進行到底。索性虞襄的錯處更大,老太太和虞品言知曉了萬萬沒有縱容的道理。

連林氏的嫁妝都能下手,那中饋必然也侵吞不少。早想到這一點的話就應該把中饋賬目也全都看完再一塊兒拿過來。

虞妙琪越琢磨錯漏越多,紅潤的臉色漸漸開始發白,忍不住掐了掐腰間的荷包。

撕拉撕拉的聲響引得老太太睜眼去看,挑眉道,“這平安符你終於戴出來了?”

“祖母送得東西,我自然應該隨身攜帶。之前是我著相了,竟有些舍不得,焉知這個磨損了,祖母豈會不給我求一個新的?祖母拳拳愛護之心孫女兒不敢或忘。”

這番話說得太甜了,簡直能滴出蜜來。老太太臉上卻絲毫不見悅色,只用一種陰沉的、壓抑的、令人感覺毛骨悚然的目光定定看了她一眼。

虞妙琪似觸電般低頭,心跳頓時疾如雷鼓。她隱約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可思來想去卻找不出頭緒。難道老太太竟早就知道我把平安符燒了,故而幾次試探於我?

這個想法乍一浮現便引得她呼吸停滯。如此,日後再要籠絡住老太太怕是千難萬難!自己在她心目中恐怕已經是個兩面三刀虛偽做作的角色了!錯錯錯,怎麽每一步都是錯?難道這一步又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