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虞品言不說話,只一邊把玩妹妹白嫩的小手,一邊淡淡朝林氏瞥去,見她低垂著腦袋半晌不吭聲,怕是很不甘願,本就冷硬的心這會兒已經沒有感覺了。那點子嫁妝他哪裏看得上眼?不過想稱量自己在林氏心中分量罷了。林氏果然沒讓他失望,每一次都選擇將他摒棄。

金嬤嬤立在門口,看見侯爺眼底逐漸聚集的冰霜,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恨不能跑過去壓著林氏點頭答應。一點嫁妝算什麽?能有侯爺的心重要嗎?得了侯爺庇護,日後要什麽沒有?夫人真是太不會想了!

林氏哪裏是舍不得給虞品言,卻是舍不得給虞思雨和虞襄,不由朝老太太看去,目露祈求。

老太太還未發話,虞品言卻先低笑出聲,“老祖宗,不用了。她的東西我可不敢拿,省得日後落了埋怨。”

虞襄立即張口反對,“那怎麽行,這是哥哥應得的,豈能便宜了虞妙琪……”

虞品言捏捏她腮側的嫩肉,笑道,“好了襄兒,與她們沒甚好計較的。你想要什麽哥哥不能給你取來?東海的珍珠珊瑚,西域的寶石香料,但凡世上有的,哥哥都能雙手給你奉上。她那點東西還是她自己留著吧,日後也好過活不是?”

這樣狂妄的話從旁人嘴裏說出也許會招致一頓嘲笑,然而從虞品言嘴裏吐出卻十分具有說服力。他是這大漢國除去皇帝和太子以外最位高權重的人物,能得他一句承諾,比什麽寶物都貴重。

虞妙琪和虞思雨嫉妒的眼睛都紅了。虞襄卻撇撇嘴,埋怨道,“那不一樣,那本來也是你的東西,我就是心疼你,明明都是親生的,為什麽如此差別對待?要沒有你,侯府早就倒了,她那些嫁妝也必定被人搜刮一空。她享受著你給予的優渥生活,又憑什麽站在這裏沖你叫囂。我們挪用她嫁妝也不是成心的,她也是侯府一份子,難道不該為侯府出一份力?!”

林氏被說得擡不起頭,偏偏一句都不能反駁,心裏正撕扯糾結,卻見兒子抱著虞襄站起身,面上笑如春風,語氣也溫柔至極,“好襄兒,知道你心疼哥哥。哥哥八尺男兒,難道還貪圖她那點東西?不拿正好,日後省得攀扯不清。”話落意有所指的瞥向虞妙琪。

虞襄立時不說話了,趴伏在他肩頭沖老太太揮手告別。

心知兄妹兩這是不耐煩了,老太太也不挽留,使人送他們出去,然後轉眼看向表情木然的林氏,“既然言兒和襄兒都不肯拿你的東西,你便給思雨分一些吧。兒女出嫁,不拘聘禮還是嫁妝,都是你這當家主母理當置辦齊備的,你說是也不是?難道光想著掌權不想著盡義務?那你趁早把中饋還給襄兒。連個未及笄的孩子都比不上,你這些年的鹽米都吃進狗肚子裏去了。”

林氏羞臊欲死,不敢擡頭,偏還咬著唇不松口。虞思雨的母親破壞了她夢境一般美好的夫妻生活,她沒把虞思雨扔到鄉下自生自滅已算是仁慈,哪還能送她嫁妝?

虞妙琪倒是知機,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輕輕拉扯林氏衣袖。

老太太也不管林氏願不願意,今兒她既然敢鬧上門,必定要挖掉她幾塊血肉才能放行,自顧翻開賬薄,指尖連點,“城西五裏牌、玉清街、寧王街,花鳥坊的四間鋪子都給思雨,另有上河村、下河村、楊家坪的三座田莊外加二百頃良田,全給思雨做陪嫁。再過一年半載思雨也該出門了。”

林氏聽得目呲欲裂,她就是久不管家也記得這些鋪子和田莊都是獲利最豐的,其余店鋪田莊加一塊兒也趕不上這幾個。真要給了虞思雨等於生生挖走她一塊心頭肉,嘩啦啦的血水淌都淌不完。

她正要張口反駁,虞思雨飛快起身行禮,笑道,“謝老祖宗,謝母親!如此厚愛情重,思雨或不敢忘。”這還真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她都快美上天去了。

老太太難得看她順眼了幾分,揮手道,“好了,你回去吧,等你出嫁的時候我便讓你母親把地契拿出來。”

虞思雨連聲答應,看也不看林氏便匆匆離開,生怕走得慢了發生變故。

虞妙琪剛坐下沒多久又給跪了,誠心誠意替母親請罪。她沒料到虞襄會挖那麽大一個坑誘使自己往下跳。怪道成康二十一年前的虧空她一點兒也不修飾填補,反而大大咧咧擺在那裏讓人查。

也是林氏和自己太急著對付她,否則不會鬧成這樣。原來在自己歸家之前侯府竟如此風雨飄搖,而林氏卻似個透明人,完全不管也不過問。這性子當真懦弱到了極點,就是沈氏也比她強上百倍。

虞妙琪一邊磕頭一邊自省,深覺自己還有許多事需要了解,再不能像今日這般貿然出頭了。

林氏見她將腦袋磕得砰砰作響,心裏十分疼惜,連忙拉她起來自己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