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第2/2頁)

老太太最厭煩的就是兩人展現母女情深那一套,你若是對孩子還有母愛,這十四年裏幹什麽去了?言兒中毒瀕死的時候你也不過點個頭說一句‘知道了’。你現在是作給誰看?

老太太的表情非但沒有和緩,反而更顯陰沉,冷笑道,“別磕了,我可受不起你的大禮。言兒不肯收你的東西也就是不肯認你,你現在高興了?日後便守著你那嫁妝跟虞妙琪好生過日子吧,你也就只剩下一堆死物和她了。哦,不對,你還有俊傑的牌位,可你把言兒扔在一旁十四年不管,你敢不敢跪到俊傑墳前親口問問他是怎麽看待你的?相夫教子,辛勞持家,你做到了哪一點?你且等著下了黃泉俊傑找你算賬吧!”

林氏不停磕頭認錯,聽了這話不免渾身僵硬,心如刀絞。

虞妙琪既覺得難堪又覺得怨憤。老太太話中還隱藏了一層意思,那就是將林氏和她徹底與虞品言分割開來。她跟著林氏過活,日後與虞品言毫無幹系。這怎麽成?她在夫家的地位不還要靠著虞品言嗎?沒有母家撐腰她如何在夫家立足?

虞妙琪正要開口分辨幾句,馬嬤嬤與幾個老婆子擡著兩只紅漆木箱進來。老太太使了個眼色,幾人便砰地一聲將箱子扔在她們跟前,然後默默退下了。

“以免賬冊再出問題你們無處理論,就在我屋裏看吧,沒看完不準回去。晚秋,拿一桶燈油過來以備不時之需。”

晚秋應諾,輕手輕腳的退出房門。

老太太用拐杖敲擊箱子,語氣嚴厲,“現在就看,出了問題我擔著!”

林氏表情呆滯,還未從婆婆刀子一般鋒利的話語中醒神,心心念念就是亡夫對自己的看法。虞妙琪反而鎮定下來,打開箱蓋將賬冊取出,堆疊在林氏腳邊。

老太太深深看她一眼,杵著拐杖出去了。

沉重而遲緩的腳步聲遠走,虞妙琪這才癱軟在地,喘了幾口粗氣又飛快爬起來,將算盤挪到近前一邊翻閱一邊換算,看到成康二十一年後的賬本,眼睛暮然瞪大。

她本以為自己七八歲跟隨沈父走南闖北已算是十分精明能幹,然而虞襄的能力卻遠遠在她之上。旁的不說,單這改良過後的賬本就十分不凡,條條款款具制作成表格,出項、進項、支出人、承辦人、收據、備注,旁人想得到或想不到的細節,她全羅列在表格中,只需掃一眼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些賬薄簡直幹凈到了極點,且由於她經營有方,本來入不敷出的永樂侯府漸漸走出陰霾,年年月月都有了結余。

難怪老太太對她如此推崇,難怪虞品言對她寵愛至極,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承認這一點的時候,虞妙琪本就被嫉妒腐蝕的心像浸泡在了巖漿裏,燒灼得厲害,更有一種絕不服輸的念頭紮根在腦海。

掌家,她也要掌家,讓老太太和虞品言看看究竟誰更勝一籌,誰才是侯府真正的嫡女!

虞品言抱著妹妹走在和暖燦爛的春光裏,妹妹伸手撫弄花朵,他就摘下來插在妹妹鬢邊,眼神十分專注。

虞襄也摘了一朵同樣插在哥哥鬢邊,還勒緊哥哥脖子死活不讓他取下,見他無奈妥協就抿著唇壞笑。

兩人額頭貼著額頭互相對視,都從彼此眼中看見全然的歡喜。

“哥哥,你真的歡喜嗎?林氏那樣對你,你不傷心嗎?”猶豫了老半天,虞襄慢吞吞的開口。

“沒感覺。”虞品言語氣淡然,隨即反問,“你呢?你傷心嗎?”

“我也沒感覺,這世上能令我傷心的人只有哥哥。如果哪天哥哥不要我了,我會傷心至死!”說到‘死’字時,她刻意加重了讀音。這不是誇張的修辭手法,而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她本就是異世之魂,她的根不是紮在大漢朝的土壤裏,而是紮在虞品言的靈魂中,如果虞品言放棄她,她自然會慢慢枯萎。

虞品言眸光微暗,啞聲道,“怎會?我就是不要自己的命也不會不要襄兒。我說過,襄兒是我的命根子。”

虞襄湊到他耳邊一字一句低語,“哥哥,你也是我的命根子,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喜歡的人。”話落迅速在他頰邊輕吻一記,然後抿著嘴樂開了。

虞品言心內巨震,面上卻十分鎮定,用低沉的嗓音命令道,“再親一個,否則哥哥便把你扔掉。”

虞襄一面燦笑一面又湊近去親,卻沒料到他忽然轉頭,本該落在腮側的吻擦著唇角滑過。虞襄不以為意,虞品言卻深深記住了唇上柔軟的觸感和滾燙的溫度,眼眸一瞬間深邃似海。

跟隨在兩人身後的柳綠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她雖然是不經人事的小姑娘,卻也漸漸察覺異樣了,蓋因侯爺看向主子的眼神一天更比一天熾熱,簡直能叫人燒起來。

他們的的確確是親兄妹吧?柳綠開始拼命琢磨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