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2/3頁)

沒想到門一開,一個人就勢一頭栽進來,撲通一下趴在地上。嚴謹不用低頭,就聞到一股沖鼻的酒味。

嚴謹松了口氣,原來是個醉鬼摸錯了家門。他拿腳尖兒撥撥那人的肩膀:“嘿,哥們兒,趕緊起來,你媳婦兒還等你回家呢。”

那人想爬起來,手臂撐地起了幾次,又跌了回去。嚴謹沒辦法,只好蹲下,拍拍他的背:“喂,你家在幾層?”

那人哼唧了兩聲,模模糊糊吐出幾個字,嚴謹凝神細聽,也沒聽出所以然,只能放棄讓他自行離去的可能性,準備打電話讓物業幫忙處理一下。哪裏料到他剛一邁步,地上那醉鬼忽然擡起頭,一把抱住他的右腿,清楚地叫了一聲:“哥……”

面對那張從一頭黑發和酒臭裏突然浮起來的臉,嚴謹微微張開了手,一時間愣住了,“湛羽,你你你……”他無端結巴起來,仿佛面對著一攤他無法下手收拾的物體。

湛羽卻自顧自嘿嘿嘿笑起來,邊笑邊大著舌頭說:“那……那些孫子沒騙我,你果然……果然也住這兒……”

嚴謹從短暫的震驚中恢復過來,正琢磨著怎麽把這個人弄進電梯,電梯門忽然開了,一個身穿制服的保安匆匆邁出來,看見這場面,立刻問:“嚴先生,您沒事兒吧?有戶主投訴說有人跟著他進了單元門,我趕緊過來看看,您需要幫忙嗎?”

嚴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湛羽先號叫起來,邊叫邊緊緊抓住嚴謹的褲腿:“我不走我不走……有人要殺我……要殺我……”

他的聲音淒厲而絕望,在不大的門廳裏盤旋回蕩,對面鄰居的門後響起腳步聲,一直走到門前,停住了,想來是透過貓眼在窺視。

嚴謹苦笑,對保安說:“沒事兒,是我朋友,喝醉了。我自己處理,您回吧。”

等保安離開,嚴謹抓住湛羽的胳膊想扶他起來,湛羽皺著眉,臉色蒼白,似乎連輕微的拖拽都讓他痛苦不堪。

“水。”他用呻吟一樣的聲音說,“我要喝水。”

“先進來再說。”嚴謹終於將他拖進家門,放在飯廳的椅子上,然後去廚房取水。

等他從廚房拿了冰水壺和杯子出來,湛羽卻已經溜到地板上,吐了一地,正躺在滿地狼藉中嘿嘿傻笑,連身上那件紅黑兩色的毛衣都沾上了嘔吐物。這副爛醉的樣子,頓時讓嚴謹氣不打一處來,好在對付酒醉的人,他有充足的經驗,舉起手裏的水壺,對著湛羽的腦袋就兜頭澆了下去。

冷不防一股冰涼的水灌進嘴裏和鼻子裏,湛羽被嗆得大聲咳嗽,頃刻間臉和嘴唇都憋成了青紫色。他咳了好久,終於停下來,酒果然醒了一半,話還是說不囫圇,可眼神明顯清醒了。他扶著旁邊的椅子搖搖晃晃站起來。

嚴謹嫌惡地看著他:“你在哪兒喝成這樣?”

湛羽咕噥:“酒吧。”邊說邊把兩只眼睛骨碌碌地來回轉著,抹得稀臟的臉上,只有他這兩只眼睛還是一如既往地黑白分明。一眼看到酒櫃上的那瓶白蘭地,他如遇到救星一樣撲過去,拔下瓶塞就把酒瓶口往嘴裏塞。

嚴謹眼明手快,在酒瓶進嘴之前已經奪了下來,順手給了湛羽一個耳光,希望他能徹底清醒:“你又回那地方了是吧?”

那一個耳光太重,湛羽的臉都被打得歪到了一邊,一條細細的血流從湛羽的鼻子裏竄出來。血珠灑落在他襯衣的前襟上。

他抹一把鼻血,舉到眼前看了看,然後眯起眼睛,臉上的表情很奇怪,似笑非笑,似醒非醒,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看見血,嚴謹有些後悔下手太重,說話的口氣和剛才相比便柔和了一點兒:“前些日子跟我借錢時賭咒發誓的那些話,你還當真嗎?”

“我……我……我是發過誓,”湛羽口齒不清地開口,“我答應你……回學校,好好把學上完,再不……不去酒吧街那種地方。可是我……我……我……我又遇到了新問題,拆遷,我們家拆遷,你……你知道吧,只給我們均價一點二的補償,那點兒錢……那點兒錢夠幹什麽?就算能買套小房子,裝修的錢呢?而且我們家一直都住在北京城裏,三代都住得好好的,憑什麽現在得把地方讓給那些外地的土鱉?憑什麽我們只能去大興、房山買房,只能買得起那兒的房子?我得給我媽……給她買套城裏的房子……”他說著說著突然哭起來,聲音愈加含糊,後面的話嗚裏嗚嚕的,更聽不清都說了些什麽。

嚴謹看著他,半天沒有說話,過一會兒取過餐桌上的紙巾盒遞過去,然後問他:“那你來找我什麽意思?還想跟我借錢?”即便他盡力壓抑,語氣中的輕蔑終是掩飾不住,對湛羽,他已經徹底放棄了,“上回你媽手術,這回拆遷,那下回呢?下回你還能用什麽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