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項氏最後的骨血

世宗在第四天的夜裏醒來,看了看守在自己床榻前的人,目光在安錦繡的身上留得長一些,“如何了?”最後世宗問道。

榮雙要說話,被向遠清拉了一下手攔住了,這個時候世宗問的一定不是自己的身體。

安錦繡也沒有開口,起身走到了一邊。

蘇養直把這三天來朝中發生的事都跟世宗說了一遍,這一說就說了整整一個時辰。

蘇養直說話的時候,世宗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由著榮雙一口一口地喂他喝藥,最後冷哼了一聲。

蘇養直跪在世宗的床榻前,直跟世宗說:“臣該死!”

“讓他們鬧,”世宗說話的聲音裏,帶著濃重地喘息聲,似乎說這些話已經用上了他全部的力氣,“朕,朕倒要看看他們能不能,能不能把朕的金鑾殿,拆了!”

“聖上,”蘇養直說:“不能再讓他們這麽鬧下去了!”

“你退下。”

“聖上!”

“出去!”

蘇養直含著淚,給世宗磕了三個頭後,退了出去。

“聖上,”榮雙硬著頭皮勸世宗道:“您現在不能動怒。”

“皇後呢?死了?”世宗喘息了半天後,才又問道。

這一回是向遠清說話了,“皇後娘娘的傷勢嚴重,臣等怕是……”向遠清說到這裏,肚子上挨了榮雙一肘子,把他後面要說的,臣等怕是難救皇後的話打回去了。

“沒死啊,”世宗嘆了一聲。

兩個太醫一起回頭看安錦繡,光聽世宗的口氣,他們聽不出來,世宗是覺得皇後活著好,還是死了好。

安錦繡望著桌上的金釉茶碗發愣,對於方才世宗與臣子們的對話,她好像一點也沒有聽到。

“朕,朕還能活多久?”世宗突然又問道。

榮雙和向遠清忙跪地道:“聖上鴻福齊天,一定長命百歲,壽與天齊。”

“朕要聽實話。”

榮雙和向遠清不敢說,世宗身上的毒未解,下身燒傷嚴重,將來還能不能行走都是一個問號,性命能不能保住,兩位醫術高明的太醫也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安氏先出去,”世宗見榮雙和向遠清不說話,便又開口說了一句。

“臣妾其實也想知道臣妾的死期是何日,”安錦繡還是入神地望著桌上的金釉茶碗,語調淡然地說道:“聖上,就不要趕臣妾走吧。”

“胡說!”世宗狠了安錦繡一句。

“聖上,”向遠清這時跟世宗道:“皇後娘娘給您下的毒,臣等才疏學淺,還無法拿出解藥的方子來。”

“那朕,朕的腿呢?”

“聖上的腿只要好好將養,應該能恢復,”向遠清睜眼說著瞎話,倒不是他不知道欺君是死罪,只是這個時候的世宗不能再情緒大起大伏了,再生一回氣,世宗的命也許就沒了。

“應該?”世宗一笑,“你們退下吧。”

榮雙和向遠清這三天來吃睡都在這間內室時,這會兒世宗讓他們退下,這兩個人也不敢走。

“去門外候著吧,”安錦繡走了過來,輕聲說了一句。

榮雙和向遠清這才退了出去。

“現在你也敢替朕,朕作主了?”世宗看著安錦繡說道。

安錦繡看著蓋在世宗身上的被子,這被子是冬被,世宗雙腿的皮膚被燒沒了後,會比正常人怕冷,所以這被子安錦繡看著就熱,而世宗自己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怎麽,怎麽不說話了?”世宗說。

“聖上一定要長命百歲才好,”安錦繡說道:“這樣臣妾才能活得久些。”

世宗望了安錦繡好一會兒,因為傷口疼痛,呼吸十分急促。

安錦繡也不說話,就這麽坐著讓世宗端詳。

“怎麽也不打扮一下?”靜默良久之後,世宗問安錦繡道。

“沒心情,”安錦繡噘了一下嘴,她的臉色看上去也不好,身子比起重病不起的那半個月也好不到哪裏去,之所以還能坐在這裏,完全就是一口氣撐著。

“女為悅己者容,”世宗想擡手去摸摸安錦繡的臉,可是他試了一下,兩只手不但擡不起來,能動一下都動不了。

安錦繡主動將手輕輕覆在了世宗的手上。

“那日見到上官勇了?”世宗看著安錦繡問道。

“看到了,”安錦繡說:“但臣妾沒敢讓他看到臣妾,躲開了。那時候到處都是死人還有叛軍,臣妾想他看不到臣妾的。”

世宗的喉結哽滑了一下。

榮雙端了熬好的藥送了進來,內室裏頓時又彌漫開了一股極苦的藥味。

安錦繡從榮雙的手上接過了藥碗,跟世宗說:“這藥很苦,聖上,臣妾喂你喝。”

榮雙為安錦繡遞了一只銀勺過來,他以為安錦繡要一勺一勺地喂世宗喝藥,其實這樣喝藥,那藥會更難以下咽。

安錦繡沖榮雙搖了搖頭,坐著將藥吹得涼了些,便端著藥碗送到了世宗的嘴邊,說:“聖上,大口將藥喝下去,這藥也就不那麽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