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一枚銀質的花卉領扣

摘完了柿子,就要幹正事兒了。荊棘大多相伴而生在陡坡上。荊棘是兩種東西,荊沒有刺,可以編筐簍,很搶手,已經剩下不多了,大部分都被村裏人搶先一步割走了。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棘,渾身是刺,放肆地張牙舞爪張揚著,偶爾還能看見兩三顆還沒掉落、幹卻依然紅的酸棗墜在其上。

棘子紮手,需從核桃樹或者柳樹上面砍下一根帶著叉的枝條,用那個叉緊緊抵住棘子,竹耙子摟住猛地用力拉扯,這樣棘子就可以順條順綹地割了下來,割下來的棘子是萬萬不能放在身後背簍裏背回去的,否則背上非被劃拉得血肉模糊不可。杜芊芊靈機一動,找了略粗的硬木枝在肩膀上挑著就行了。

再論其他,最高興的當然是撿到牛糞了,可村裏就攏共那麽兩只水牛,耕地時節,村裏人輪番借用,兩只牛能產多少糞便,又哪裏輪得到杜芊芊她們去撿去。

看看背簍裏原本要滿了,可每人往裏塞了二十多個柿子,壓得裏面又空出不少空間。反正來都來了,杜芊芊她們又撿了些平日裏沒人喜歡刨的谷子茬,這個個頭小又不經燒,但好歹也能作為柴火生幾次爐子,直到將背簍裝滿,三人才心滿意足地回去。

連背帶挑,三個小姑娘下山很是吃了一番苦頭,還沒到山腳下櫻子就滿口嚷著“熱死了!熱死了!”撂下棘子就要脫外面的襖子。

杜芊芊和阿青兩人齊聲制止了她,這時候的醫療條件十分有限,因為傷寒死人的事兒時有發生。

剛到村裏東邊進村、出村必備的那條路,就看見李曼和她娘相伴著從村口一輛馬拉車上下來,與張二娘家的驢車不同,這馬拉車後面其實嚴格來說是個轎子,遮風擋雨,夏日不怕曬、冬日不怕冷。

馬夫恭敬地告辭而去,娘兒倆都打扮地很貴氣,李曼襖子領口處帶著個簇新的銀質的花卉領扣,很別致好看。杜芊芊三人和李曼娘兒倆正好迎面相向而行,此時杜芊芊三人額發都有些打濕、肩上又背又挑的,一路下山難免剮蹭地臉上、衣裳有些臟。

還沒到跟前,李曼就打量著三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上山拾柴火去了,嗤笑之神情就快爬上嘴角眉梢了,取出絲帕掩了嘴,笑問道:“這是拾柴火去了?”

杜芊芊很坦然,拾柴火又不是什麽丟人的事兒,也站定,調整了下棘子的位置,先同李曼的娘點頭示意了下,接著笑盈盈地答道:“是啊小曼姐,我們下午拾了好些,夠家裏燒上好些日了。”

可一旁的櫻子和阿青卻有些憤憤,這語氣笑話誰啊真是。可杜芊芊站在最前面應對著,她倆也不好越過去,再者李曼和李曼的娘在村裏地位不是開玩笑的,真讓她們直言頂撞也不十分敢。

杜芊芊這坦然的態度讓李曼十分不爽,按道理,難道不是應該自卑得擡不起頭來嗎?怎麽還能這麽淡定?

十分不甘,李曼又開了口:“芊芊,你看我這領扣好不好看?我姨媽今兒剛給我的,本來打算給我個方形鏤空的,我覺得有些老氣就換了這個。”

這銀子的領扣哪裏是幹農活兒的人能接觸得到的東西?櫻子家雖在村裏算是比較富裕的了,但也僅限於普通手頭寬松些、家裏有積蓄的農戶,這些個珠寶首飾櫻子自然不太懂,阿青更不必說,倆人聽李曼如此說,就背著背簍、扛著棘子,稍伸脖子仔細瞧她那領扣。

這正是李曼的目的,見三人都聚神打量,索性往前稍稍邁了一小步,讓她們瞧個仔細。櫻子和阿青回過味兒來,縮回脖子站好,櫻子幾不可聞地輕“哼”了一聲,都不回話。

杜芊芊仍是笑盈盈的,用贊賞的語氣誇道:“這領扣真別致,的確不錯。”

聽了這話和語氣,李曼不覺氣悶,這領扣當然好看了,她自己還能不知道嗎?也不看看這得多少銀子能不好看嗎?她這麽問不過是想炫耀炫耀壓杜芊芊她們三人一頭,誰知這杜芊芊仿佛是泥塑的菩薩般,一點兒也看不出嫉妒或者自卑的意思,因此雖然聽了杜芊芊誠意的誇贊,但並不高興。

李曼的娘這時朝著杜芊芊三人發話了:“你看看這身上又背又扛的,定是累壞了,快回去吧。”

三個人正巴不得,一句令下,立馬告辭往杜芊芊家而去。

“你姨媽今兒和你說的話都忘了?”李曼的娘等杜芊芊她們三人走遠了就開始教訓自己閨女。

“娘,又怎麽了?不過是和她們說了幾句話罷了。”

“你呀,你的那點小心思娘能不知道?你說你和幾個鄉下丫頭爭什麽強好什麽勝?”李曼的娘恨鐵不成鋼道:“你姨媽不是說了麽?明年給裴華升了職,你倆事兒定了,以後就到城裏住,日後要多同那些城裏大戶的姑娘媳婦們打交道。你怎麽眼皮子就這麽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