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與子偕行

梁玉的臉綠了, 浪費了她的美貌。

因為給呂娘子的那封信寫得太質樸了,愧對了呂娘子幾年來給她灌的那些文采!

【……我尋思著,按照犯的罪過算, 方圓兩千裏地的流人裏沒有誰能比我更窮兇極惡的了,到哪裏我都不會吃虧的。我爹養大了七個兒子一堆孫子, 在村裏也是能當一霸的人, 我不會比他差……】

親娘哎, 這樣的話哪能再叫別個人看到呢?呂師坑我!呂師坑我!

梁玉的第一反應就是把這幾張紙給搶回來!伸手一撈,沒撈到, 再一搶,還是沒搶到。沒有再伸第三次手, 梁玉詫異地看著袁樵:“你還有這身手?”

袁樵還冷著一張臉看她, 耳朵卻漸漸地紅了, 又把臉給染紅了:“怎麽說好了下了決心不再放我走了,又想自己走了?”說什麽本來那個下雪天的時候就決心再也不放手了,搶也要搶過來的, 但是要流放就不能耽誤了三代單傳。

可惡, 三代單傳又怎麽了?又不是不能再生了,下一代不單傳不就行了嗎?

梁玉臉一綠,馬上說:“你怎麽把長輩也給驚動了?兩千裏地,你當玩兒呢?”最初的慌亂過後她反應過來了,她寫的信很厚, 袁樵拿的就薄薄的幾頁, 應該沒有拿到所有的容——呂娘子沒賣她太多。

兩人都要對方解釋個清楚, 互相瞪了半天的眼睛,瞪到直眨眼。梁玉先變了臉色,兩道眉毛微微皺了起來,眼睛也有點霧蒙蒙的了,聲音更軟了:“好啦,有什麽賬等會兒再算行不行?你怎麽把兩位老人家也驚動了呢?這一路上多麽辛苦呀?怎麽就忍心呢?”

袁樵抖了一下,覺得再跟她在一個車上處下去自己非死不可,趕緊清清嗓子:“這個麽,不如停下的時候你自己問她們,我出去了。停車!”他跳下車又跳上了馬,留梁玉一個人坐在車裏,急得想追出去,還得假裝是個斯文人。

馬車重新啟動的當口,又有幾道人影躥了上來。

呂娘子與阿蠻幾個跳上車來,放下車簾,阿蠻搓搓手,呵了口氣:“阿也,外面還是挺冷的。”麻利地用銅筷子撥了撥炭盆,她的手也穩,在行駛的馬車上一點火星也沒有濺出來。

此時袁樵騎馬,劉、楊兩位夫人帶著袁先一輛車,梁玉與呂娘子等一輛車。豐邑公主贈送的騎手連同馬匹,以及諸多眾人贈予的禮物也都跟在梁玉的行李車隊後面。且不說劉夫人婆媳祖孫如何,梁玉就瞪著呂娘子與阿蠻生氣:“我說的話都不管用了,是吧?”

阿蠻笑嘻嘻地道:“我還是跟著三娘一道才不覺得憋氣。”

梁玉啞口無言,當初挑選侍女的時候,就看中的阿蠻這般能配合她興風作浪的氣質,現在還能埋怨阿蠻不夠“老實”嗎?呂娘子就更不用說了,梁玉跟她一見如故,也就是這種不安份。不過賬還是要算的,梁玉道:“我慣的你們!”

阿蠻正色道:“三娘這話是說對了。我一個奴婢,在京城能幹什麽呢?奴婢能幹事,全是因為背後有主人家,三娘叫我在京城裏依靠哪一個?當然是要尋三娘來接著慣我了。”

“反了!反了!”梁玉嘟囔著,“呂師也是,我給你的信……”

呂娘子截口道:“你倒說說,他的腦子要是想套我,我能躲得過嗎?”

好像……也對?梁玉遲疑了。呂娘子生氣地道:“這是認了我更笨些了?”

幾人打趣幾句,又都正經起來,阿蠻依舊在狹窄的車廂裏忙上忙下,梁玉對呂娘子愁道:“現在可怎麽辦?將兩位夫人也請動了,且不說楣州是多麽的偏僻,才入冬,路上只會越走越冷,太夫人的年紀可不小了。她哪怕打個噴嚏,都是我們的罪過。”

呂娘子道:“三娘是真的看不出來,還是不願意去想呢?這是注定了的事情。”

梁玉默然。自從她當街行兇開始,眼前的局面就已是注定了。袁樵與她有約,就斷不能不管她。袁家有名望有地位的人家,也不可能做背信棄義的事情。那還有什麽說的呢?只能就一起走了。大家都不是傻子,當然不會選對自己不利的事去做。可恨的是梁玉與劉夫人之前只有“婚姻”上的默認,事出突然,對眼前的局面還沒有個默契。

【怪不得小先生讓我自己去問,真是太奸詐了!】梁玉琢磨明白了,【今天晚上一定少不得要好好跪一跪了。夫人要深明大義,我也要知情識趣。】

“他娘的!死的這麽幹脆,便宜盧會這個王八羔子了!”梁玉破口大罵。

也許是與前夫有了一個徹底的了斷,呂娘子眉眼裏的剛戾之氣去了不少,對梁玉說:“往好裏想,年輕時出外走走,對將來是有好處的。沒有任過地方,難在中樞有進展。早離京比晚離京要強,趁年輕的時候去偏遠的地方做出些事跡來,也比後來擇一膏腴之地更顯能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