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十年一夢

六年並不算長, 約摸就是生一個孩子, 將他養到能背詩詞曲賦,識上千把個字, 一半的時間就過去了。等到他能聽《論語》,出征的號角便吹起了,此時距袁樵“六年”的估算, 過去了七年有余。

“我依舊坐鎮中軍, 不親往。”袁樵依舊一副文人打扮,只差搞個羽扇綸巾了。

無論桓嶷還是政事堂,選擇、同意袁樵坐鎮右路的最大原因就是這個了——他能克制, 不會爭功冒進。哪怕是個書生, 也有投筆從戎封侯萬裏的雄心,真“投筆從戎”那一位就為他們做出來榜樣。要克制住這種參與表現青史留名的**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右部不同於左部,又需要一個能處理復雜情況的、長於民政人。算來算去, 桓嶷選了袁樵, 政事堂也同意了這種破格的任用。否則就要抽調中樞能夠統領全局的人才, 那樣有有悖於先將精力放到國內的方略。

袁樵看起來也沒有辜負他們的信任, 數年來穩坐釣魚台, 只管居中調度跟右部磨牙,供應軍需、調配人手, 並不去幹預將軍們怎麽帶兵打仗。又從上遊將方略卡死,以防出現“將在外”的情況。深得桓嶷與政事堂的賞識。

唯一失算的是,計算時間時沒有料到, 左部的內亂比他想的發生的略晚了一些。左部可汗比想象中有更有能力一些,他暫時穩住了內部,直到因為建儲問題引爆了積聚已久的矛盾。

吳峰接到線報,急奏入京,桓嶷果斷決定出擊,他這一口氣憋的也夠久了!吳峰作為主攻,其他兩路策應。三路大軍摩拳擦掌,都盼著這一仗。

主帥不爭功,真是太懂事了!

袁樵將眾人的心思看在眼裏,板起了臉:“凱旋之日,我為你們設慶功宴!貪功冒進、殺良冒功、貽誤戰機,自有軍法!”說完往後小退一步,讓出一個人來。

一見來人的臉,張遙就放心了,為了這次出擊朝廷新派了監軍禦史來。張遙跟他不熟,但是白禦史是夫人的人,也算半個自己人。白銘做禦史不過兩年,逮誰參誰,卻從來不動他們都督府,到了都督府見完了都督之後就去拜見夫人,要說沒有貓膩,張遙是不信的。

白銘上前申明軍紀,話鋒一轉又變成“是非功過,必如實上報,有過必罰,有功也絕不埋沒。”

誓師畢,袁樵最後一次召集將校,叮囑他們:“只做策應,讓右部報仇去。”官軍三路,實則算是一方,另一方是右部騎兵,雙方夾擊左部。袁樵對右部並不十分信任,要求張遙行軍要與右部保持距離,左右兩部打生打死的時候也不要攔著,更不要搶攻。說完,看了白銘一眼,白銘點了點頭。

最後,袁樵起身道:“靜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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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走了,都督府一如往昔。街面上小販照舊吆喝,佛寺的鐘聲按時響起。

袁樵的內心遠不如這與平時沒有差別的街景那麽平靜。千裏奔襲,可供發生意外的因素太多了。迷路,突然變化的氣候,撞上不應該出現的敵人……

這些都是不能說出來的,作為右路的主帥,如果他說出這些話來,這仗也就甭打了!

袁樵克制著自己,甚至不敢往後院見妻兒,他擔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對他們發脾氣,那就太糟糕了。殊不知在後宅,梁玉也在擔心——這一仗不論輸贏,戰後怎麽安頓公主?

數年以來,福安宮與阿鸞不通音信,彼此都默認通過梁玉中轉。通過只言片語,梁玉也知道阿鸞幹的還算不錯,至少沒有惹出亂子來,但是距離能夠掌握右部還是差了一些。【頂好是能將人接了回來,否則只怕是……】

梁玉搖搖頭,她們當初都想得簡單了,不止是兩個小姑娘,包括她自己,對困境的預期都不足。

【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已經開戰,將校累年與敵交手也算練出來了,總不至於太差。這次打完,我們也能回去了。否則守邊九年不遷,事情就麻煩了。】

大軍出塞與在關內作戰有種種不同,其中一條就是不像在關內作戰時消息那麽暢通。後方能做的,除了最初的幾步供應糧草輜重,後續就只有等待。

最近一封“與右部騎兵會師”的戰報之後,袁樵與梁玉在都督府足等了四十天才接到一下封戰報——右部的騎兵吃了虧。左部與吳鋒部連續三戰,被擊潰,分成了三部,一部索性降了,左部可汗帶殘部北遁,余下一部往右部逃躥。這一部分人與右部騎兵接觸之後,先棄v牛羊,引得右部搶奪,然後殺了個回馬槍。

虧得張遙部有意與右部騎兵保持了距離,才穩住了局面。

為此,張遙部不得不再發動一次攻擊,撇開右部去追擊殘部。

事情被袁樵料定了,他也絲毫沒有高興的意思——公主沒有了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