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惻隱之心

袁樵一家與凱旋的右路軍同時還京, 日子比左路、中路要略晚一些。先與接任的都督做了交割, 才扶老攜幼地往回走。

其他兩部回京,桓嶷命太子代郊迎, 唯袁樵回來,桓嶷親自出迎,皇帝的儀仗排出好幾裏地。跟隨皇帝的重臣貴戚的儀仗更壯大了這支隊伍, 李淑妃婆媳位置在帝後身後, 兩人的手互相握得緊緊的。

隊伍近前,先得是袁樵等跟桓嶷來一番君臣之間的勸勉謙虛之詞,緊接著便是見侄女。無論外間傳聞如何, 公主全須全尾地回來了, 人人都松了一回氣——聖人的風評算是保住了個大概。

阿鸞忽地生出一股怯意來,回頭看看美娘,美娘心裏也有些怵,但是不用她去直面皇帝, 於是將手掌抵在阿鸞的背後:“公主, 總要面對的。”

阿鸞摸摸腰間, 將昔年桓嶷所贈的佩劍雙手捧起, 跪在桓嶷的面前:“聖人, 我回來了,幸而……回來了。”話一出口, 仿佛卸下了千鈞重擔,肩膀也垮了,眼淚也下來。

桓嶷沒有接劍, 將手按在她的頭上,良久,才說:“回來就好。去拜娘娘。”

“是。”

背後,女人們圍著阿鸞又是哭又是笑,桓嶷凝目前望,回首問袁樵:“三姨呢?”三姨算家眷,不在接見之列。袁樵道:“聖人,還是激勵三軍,獻俘之後再看她吧。”

桓嶷磨一磨牙:“回宮!”

獻俘、升賞。桓嶷對袁樵另有安排,先加金紫光祿大夫的散官,後續的安排須待升賞完畢之後,再慢慢的提,以免另外兩路功臣有什麽意見。袁樵知機,先上了一封奏疏——劉夫人的孝還差幾個月,他想把這幾個月的孝給守完。

他在家裏寫奏本的時候,桓嶷已將許久不見的姨母召到了宮中。

梁玉一向適應良好,再進昭陽殿也不覺得有什麽不適。桓嶷卻有些無措,被陸皇後輕推了一把,才叫了一聲:“三姨。”

直到梁玉重又綻開一個燦爛的笑來,桓嶷才找回了熟悉的感覺。梁玉笑道:“你胖了。”

“君子不重則不威。”【1】

兩句話說過,兩人一齊大笑。桓嶷如釋重負:“你們都回來了。”

梁玉道:“我沒想會這麽久,早知道,我就不去了。”

桓嶷道:“知道了你也會去的。”

“噯,是我的性子。除了怕見不著親娘最後一面,我什麽都不怕。看來老天爺對我還不錯,還給我侍奉她的時光。”

桓嶷鄭重地道:“以後都不會讓三姨離開了。”

“那敢情好,我家人都在京城,就守在這兒了。”

陸皇後見姨甥二人從略帶點生疏到慢慢說開去,本不欲插話,然而聽到桓嶷問起袁昴,也不免上心,道:“三姨怎不將阿昴帶了來呢?”

“當然要先收拾好了,不然媳婦兒嫌棄了,不要他可怎麽辦呢?”

三人越說越熱絡,又說起袁昴等人的趣事,漸將十年的時光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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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從宮裏出來,先回家與楊夫人於家中開小宴,次日回娘家,然後便不再宴請——她得陪著守孝呢。這回倒不再回老家了,只在京中閉門度日。

直到各部將士升賞完畢,內附的都尉也封了個郡公,差了幾個月的孝期也過了。桓嶷一道詔令,將袁樵塞到了吏部去做侍郎。侍郎的品級並不比都督高,但是一內一外,慣例京官就比地方官要高,且是吏部這樣的地方。

禦史當即上疏——袁樵與蕭禮是兒女親家,他們兩個一個尚書一個侍郎,豈不是要把持吏部了嗎?

桓嶷緊接著又是一道詔令,將蕭禮加同平章事,調進政事堂,不令他主選拔,而令他主對塞上諸部的善後。

各項調度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梁玉便重歸京城的社交圈。她連口音的事情都想到了,自然也選中了出場的儀式——大長公主的壽宴。

大長公主可謂人生得意,自己是公主,丈夫是執政、兒子是執政,子孫滿堂,曾孫也能給她行禮了。饒是如此,也不能以為她就是個和善的老太太了。趁著酒意,大長公主又握住了梁玉的手,低聲問道:“考試的日子又快到了,過兩天繼續到我這裏來吃酒?”

梁玉知道這又是行卷滿天飛的時候了,笑嘻嘻地道:“好。”考完了進士還得考官做,蕭禮不管吏部了,現輪著袁樵管了,大長公主這意思也挺明白的,面上是不好拒的。只是又有一愁……

梁玉低聲問大長公主:“彥長有一個學生,本領是有的,可是這師生……授官上頭是不是有什麽避諱呢?”

大長公主輕嗤一聲:“老師領學生,不是天經地義的嗎?再不行,讓三郎看看他。”

“您高明。”

“是你不往這上頭上心。”

兩人嘀咕一回,梁玉以為自己與本次科考的“緣份”也就是這些了,不意風雲突變。那位被人認為是“她的人”的禦史白銘上了一本,參了三州貢士選拔作弊。幾個貢士不算什麽,卻是選官的前置,這便成了一件不算小的醜聞。桓嶷親自召見了白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