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已修)

田甜細的看著他,將手裏的食盒提的緊緊地。

葉知秋坐在岸邊垂釣,今日襄陽城的風有些大,吹亂了他的發絲,可他還是從容優雅的握著自己的垂杆。

不多時,手裏的杆子動了起來,約莫那魚的重量極大,他用力的握緊釣竿,腳邊的江水拍上來浸濕了他的衣袍,他慢慢收線,是最有耐心的釣者,收獲了他早已布好餌料的魚。

青色的魚破水而出,扯出來板在地上,魚尾躍動,將水甩到葉知秋的臉上。葉知秋擡手拂袖輕輕擦拭,回頭間看到黃蘆葦蕩旁邊的田甜。

這些日子,她又長了一些,高了,白了,也漂亮了。

葉知秋提起魚,走過去,看著她手裏的食盒,嘴角緊抿,眼眸沉沉的。

田甜被這眼神灼了一下,心裏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兒。

趕走她的是他,想要她回去的是他,將她留那的是他,現在想吃她做飯的人還是他。

他到底想怎麽樣?

想折磨她麽?

他堂堂一個大男人,難道就芝麻點兒的心眼兒麽?

江邊的風有些大,吹得嗚嗚聲。

田甜臉上和手上的凍傷還沒好多久,如今被風一刺,又紅了。

葉知秋提著魚走在她前面,大氅貼著枯敗的草發出些簌簌的聲音,見田甜沒動,他轉身:“進屋。”

田甜咬著下唇,跟在他後頭。

也好,這次跟他把話說清了,若是真要放她走便將賣身契給她,若是不樂意見她走,她便回去。

田甜不是個擰巴性子,知道有些事情既來之,則安之,沒個別的法子。

屋內生了銀碳火,很暖和。

葉知秋將魚放到瓷盆裏,褪下大氅,洗凈了手這才坐下。

田甜自然是不敢坐的,她垂著腦袋站在門口,也不敢同葉知秋走的太近,像躲老虎一樣。

這一切葉知秋都看在眼裏,卻沒說什麽話。

屋內靜的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田甜自己先露了怯,將食盒遞給他:“少爺,您定的菜食。”

葉知秋點點頭,提了過來。

田甜無話了,又垂著腦袋看自己的腳尖,忽然她聞到葉知秋身上的熏香漸近,擡眼一看,那雙好看的手又遞過來一張字條。

“在那過得怎麽樣?”

田甜將字條搓的差點兒起了毛。

“很好的。”

葉知秋垂眸。

“樓裏的人都很照顧我。”

葉知秋不動聲色,抿了口茶,這才又睇了紙條子過去:“那就好。”

田甜松了口氣。

葉知秋卻寫道:“可我過得不好。”

田甜的心猛然緊繃起來。

葉知秋寫字的速度變快了:“從前你未來時,我一個人待著宅子裏只覺得逍遙自在從未覺得寂寞,可你來了後,愛鬧騰愛出錯,把我的生活弄得亂糟糟的。好不容易你走了,宅子恢復到原狀,可是,我又覺得這兒好像又少了什麽。”

田甜越往下看,覺得鼻子有些堵。

葉知秋所說的這種感受她能明白的。

以前她在村子裏和同齡的小夥伴兒玩,玩得開心熱鬧,可到了傍晚,她的小夥伴們一個接一個被自己的父母接走,而自己滯留在原地,等回到家後,沒人替她燃起一盞燈也沒人給她留一碗飯,這種荒涼的感覺她是感同身受的。

所以,她能夠真切的體會到葉知秋的心情。

葉知秋又寫道:“我知道我脾氣不好。你……也聽過春十三說過,我不喜歡女人,而你卻剛好每一步踩到我的雷點,算計過我、行事時愛自作主張……我承認我這之後對你幾次發脾氣有點兒無風起浪,把上次積攢起的對你的不信任發泄了出來。是我的錯。田甜。”

要得到他的認錯可不容易,曾經葉知秋趴在板凳上,宮中的侍衛打斷了煞威棒,葉知秋都沒吭一聲,可他現在卻知道自己錯了。

一個似小狗可憐樣的小女孩兒,孤苦伶仃,努力的討生活,可自己呢,一而再,再而三的給她使絆子。

她心裏應當是不好受的吧,可她都忍下來了。

也難怪她不想跟他回府,也是,這樣一個陰晴不定的主子誰願意跟著?

這段時間,葉知秋好好想清楚了。這些年來,因著宮闈之事,把他折磨的不成人形,他也被弄得草木皆兵,不敢相信女人。

田甜不在府裏的這段日子,陳大人又來了一次,沒看見府裏的那個丫頭,他長嘆一聲:“知秋,你若再這般下去,不但會傷害你身上想要對你好的人,還會讓自己陷入孤立無援的地步。你想清楚吧,你這般行事說話,能讓哪些人傷心,又會讓哪些人痛快?”

葉知秋知道他其實是個懦夫,面對趙貴妃的步步緊逼,父皇的斥責不信任,他退避三舍,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懷疑。

疑神疑鬼、草木皆兵、歇斯底裏。

他哪裏還像原來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