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田甜以前不知道原來葉知秋這麽油嘴滑舌,情話比誰都多。

她玉臉微粉,略略偏了偏:“這三年沒見,你果然跟春十三學壞了,一張嘴能糊死個人。”

葉知秋被她說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只澀澀道:“沒、沒有。”

田甜才不聽他說:“誰信?”

葉知秋又不說話,只能看著她,一副任她宰割的樣子。

可能是他現在看上去太好欺負了,田甜忽然想到了自己剛到他宅子裏的樣子。

總愛板著一張棺材臉,心比石頭還硬,性子也稀奇古怪的很。

回想到以前,田甜也覺得心酸,於是像翻舊賬似得慢慢和他數落:“恩,你以前都很壞的,我剛來府裏什麽都不知,你還處處為難我。叫我洗衣洗被,我瞧見你床下有個臟娃娃便洗了,哪曉得拔了你老虎嘴上的毛。”

說起這,葉知秋愣了下,臉色很有些不自然。

田甜心裏一激靈,知道自己約莫是戳到他傷疤了,剛要說什麽,卻被他擡手壓了下去,而後他拿來紙筆寫道:“那虎頭布偶是……是我爹另一個夫人在我幼時送給我的。”

田甜下意識問:“很重要?”

剛說完,就發覺自己說錯了話,若是重要為何又遺棄在床下,哪怕沾滿灰塵也不管?

葉知秋頓了下,寫道:“以前很重要,後來發生了一些事,便變得不重要了。”

田甜看了沒說破,那個布偶已經爛在他心坎裏了,就算臟兮兮的不成樣子,也不能讓人翻看一下。

更何況,若不重要,為何被別人動了一下就會氣的臉紅脖子粗?

想起那個夫人,葉知秋對她的感情是極其復雜的。她不喜歡他,因為他的存在意味著他父皇對她的背叛,可她在無子的時候又只能撫育他,因為他是父皇唯一的子嗣。於是她一面寵愛他一面虐待他,直到她有了自己的子嗣,那根緊繃在情感臨界點的弦才斷了,仇恨、憤怒和被背叛的絕望蓋過了那一點點兒的溫情,只想殺了他,然後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自己的孩子。

其實葉知秋能夠理解她的,他看過她坐在自己的宮殿裏看著窗外直到天明,看到她穿得雍容華貴站在群麗中笑的心酸、也看過她努力地壓抑自己心裏的恨,努力地對他好卻仍換不來父皇的日日相守。

他能理解的,可被她虐待的時候、被她派人刺殺和誣陷的時候才會覺得難受和絕望。

所以他才棄京而去,願意龜縮在這小小的襄陽城內偏安一隅。

如今,他既然已經答應要娶田甜了,就要信守承諾,這輩子只同她一個人在一起。他也知道一生一世一雙人在他們這種天潢貴胄的人中幾乎是癡人說夢,但是,他願意脫下他身上的這層皮,只和田甜做人間最簡單的夫妻。

平日裏圍繞著茶米油鹽,也會爭吵,也會相愛,過最平淡的生活。

這種念頭一旦在葉知秋心裏紮根,便如藤蔓一般瘋長,趁著田甜有事回樓裏,他馬不停歇地趕往春十三那座香粉宅。

還沒進門,就聽見裏面鶯鶯燕燕的調笑聲,他皺了皺眉,推開門,春十三攤在那堆錦繡堆裏,眼睛都沒睜開。

日光刺眼,風吹散糜爛的香粉味。

春十三眯著眼睛,定睛一看,將身上掛著的女人轟出去。

然後吆喝道:“我說是誰呢,這麽大早專門來掃人家的興。”

葉知秋在屋內打量了好久,地上散落的盡是些羅衫、肚兜,連貴妃榻上也灑滿了酒水,連個能落座的地方都沒有。

他只能站著,拿出紙筆寫了張條子遞給春十三。

“十三,我要娶田甜。”

春十三點點頭,眼睛皮子都沒掀開,慢吞吞地穿好衣服,踢踏著鞋,點點頭:“好,我去置辦。”

葉知秋又寫道:“十三,我是要娶田甜。”

春十三一愣,擡起眼,琢磨著:“合著你說的‘娶’和我想的‘納’不是一個意思?不是,葉知秋,你發什麽瘋?你還想行三書六禮,明媒正娶的把她擡回去?葉知秋,你瘋了吧。”

他走過去,大手掰著葉知秋的臉,前前後後看了好久,才說:“你是不是誰假冒的?怎麽大早上就說瘋話。”

葉知秋挪開他的手,寫道:“沒說瘋話,是真的要娶她。”

春十三看到這,才收起臉上玩世不恭的表情,嚴肅地盯著他:“葉知秋,你別說玩笑,你是不是在民間住久了還真以為自己是個平頭百姓了?田甜那身份放在京城給你提鞋都不配,更別提什麽娶。再說了,你即使在你父皇那再不受寵,再怎麽說也是個皇子,多少王公大臣盯著你這塊肥肉,你如今是避世他們還能容忍,可你一旦娶了個平民女子壞了他們的利益,你覺得你們還有什麽好日子可以過?”

葉知秋抿唇,堅定寫道:“我身份與我何礙,不要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