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黑暗記

懸到了嗓子眼的心,竟是慢慢落定下來。

可唐糖仍是欲喊不得,欲掙無力,只有手上狠狠捶,嗚咽般發出聲音:“裝神弄鬼,如何總是你!”

她被這人掣肘,力道分明用不出來,此人卻低低悶哼了一聲,仿若吃痛:“……你知道?”

他這才略松了手。

唐糖恨得咬牙:“大人當真無處不在……虧我還很自以為是,只道這回,得脫大人魔掌了呢。”

“哼,若無在下的魔掌,唐小姐以為與你那位裘上官,今夜上得了回遂州的船?”

“不要危言聳聽!你是從遂州到此,跟在我們後頭?還是專派了條尾巴一直在我身後?”

“我還沒有這個閑工夫。”

“從前看《異聞錄》,聽說異世有一種物件,將其隱藏在極細微的地方,可在遠方獲知那人的行蹤。大人難道在我靴子裏裝了此物?”唐糖邊問,腳下卻悄悄後退,預備開溜。

“哼,聞所未聞,紀某可沒有唐小姐這般見多識廣。”紀理身法稍變,與唐糖交換了個位置,那出門之路便被他封死。

他將她往回一撈,壓低了聲,厲色道:“別出去。”

這間屋子黑咕隆咚,唐糖看不清他的連,卻想起些什麽,機敏地探手往他背後一抓……背後硬硬一坨,這人果是背著一個羅鍋,那波斯駝背竟真是他扮的!

可那模樣聲音……

唐糖暗暗驚服,縱是現在,她仍無法將這二人聯系到一處。

“怪不得指點起我來,如此的傾囊相授,原來大人裝神弄鬼的本領,早已出神入化了。呵呵,以後好不好多教我一點?”

紀理沒有好氣:“唐小姐能保住性命,再來想這些事情不遲。”

她猛想起當鋪那一筆帳:“那大人就快快將紀陶的東西給我!”

“哼。”紀理笑聲很冷,就像是在嫌棄唐糖的笑話不夠好笑。

“知道你不會給。被你得了去……我可以願賭服輸,但拜托大人別告訴我說,你有法子得到此物,是因為你們兄弟情深,騙鬼麽!你握著他用命保下的東西,滿足一己之私欲,良心何安?”

黑暗裏又是一聲冷笑:“唐小姐即便想得,敢問手中可有那贖當的密符?”

唐糖有些心虛:“密府必是紀陶當初親自畫下,留在當鋪的……他會畫什麽,我自然知道,左不過那幾樣!只需想一想,總能想出來。”

“你很了解他?”

唐糖不想說話。

如若那件東西存於當鋪之後,紀陶即遭橫禍……然而這件東西能夠保存至今,那就表明,除紀陶之外,當是無人清楚此物下落。

她忽地激動起來:“大人當日是不是只身往獄中見過紀陶……”

她話音未落,卻被重新掩住了口。

“唔……您不要這樣,紀陶可曾留下什麽話?”

紀理不放手:“噓。”

外頭傳來腳步聲,有人由遠及近,一路說著話:“小子跑得太快。不過他背後挨了我一鏢,見了血,傷口絕不會淺。”

另一人道:“他既躲去了佛陀壇,不如這會兒去人群中拿住他。”

“人多眼雜,誰知道這裏還有別的什麽人?而且東西若是不在他手裏,拿人也是白拿。主上要我們在鹿洲守這麽多月,等的正是他今夜得手之物。哼,而今果真等來了人……我們大海苦苦撈針,他們倒是藏得嚴實!我們去碼頭等,若真教他跑脫,明日到遂州,也還來得及。”

“這家夥知道預先布下疑陣,狡猾至此……明日難道不會使計不認?”

“他背上重傷,如何不認?我自有辦法。你道哪家的公子哥兒都同那紀三一般難搞?威逼利誘,明天保管他什麽都交出來……”

“……這倒是。”

二人的聲音漸行漸遠,紀理的手才又松開了些。

唐糖驚愕地望著紀理:“他們是誰!受傷的又是誰?”

紀理幽幽問:“你說呢?”

她一時失控,意欲破門而出,卻被紀理一臂死死攬住了腰肢。

唐糖淚水奪眶:“二哥哥,他們就是害紀陶的人啊!”

“世上送死的法子不計其數,唐小姐確定要選這一種蠢到無可救藥的?”

唐糖茫茫然被他擁在黑暗裏,淚水滴落地面的聲響,竟然清晰可聞。

紀理放開她,唐糖感受到那一只手又緩緩伸過來,分明已然近了自己的臉,卻終於收了回去。

“跟我過來。”紀理交與她一只袖管,自顧自轉身,往裏屋走去。

唐糖認命般,由他領著走入更深的黑暗:“寶二爺,我聽來像是寶二爺背上受了傷……他們說他躲去了人群?他究竟在何處?”

“哼,看來唐小姐對他很是著緊?”

唐糖抹一把淚:“這時候風言風語您還是不是人?”

紀理不語,卻將唐糖抹淚的手一把攥緊,唐糖暗暗覺得他牽她於黑暗中繞了無數道彎,這才終於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