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老殘卷

身後傳來咳嗽聲,唐糖驀地回頭,來人卻是鋪子的老鐵匠。

老人家見唐糖繼而錯愕望著那紙,笑說那是他孫兒隨手的塗鴉之物,她急急再欲細辨,老頭兒卻一把扯來,揉作一團,不以為意扔了。

除了回來的路上落了點毛毛細雨,這一夜並未再發生半點離奇之事。

唐糖看得出老人家交與她的馬蹄是枚異形鑰匙,卻尚不知這鑰匙對應的是何處的鎖。料得總是同那晉雲山不無關系,想來祁公子不日就會派她入山,再探公主墓了。

收妥鑰匙策馬回府,唐糖一路始終恍惚,那紙上一模一樣的九宮算,難道是她困極生出的幻覺?然而她並不困。

天光未明時唐糖終於潛回房中更衣躺下。二呆窩在裏榻正好眠,被她點燈吵著,不耐煩地揮了一爪子,便繼續只顧自己睡。

她卻輾轉難釋懷,躍起身去書房尋到那頁紀二找她同做的九宮算題,昏燈之下默讀一通,再次閉眼回想。自己熬了一夜,至今還是無比清醒的,決計不能有錯。

然而圖冊好端端在這兒,鐵匠鋪的手畫算題又是從何而來?

若非這個世上當真有鬼,那便又是紀二使詐……

唐糖不大甘心,又有些惱,特地回房輕輕喚起了二呆:“對不住啊,幫我去你……爹那裏探個虛實。”

紀二屋門沒鎖,推一把便開,屋子裏黑咕隆咚,也望不見榻上有人沒有。唐糖放了二呆下地,這胖子大約也很惱她擾它清夢,恨不能早早逃離她的魔掌,喵嗚就竄進了屋,又一個喵嗚……便再也沒聲了。

唐糖屋門口守了半天,裏頭全無動靜,屋子靜得連呼吸聲都沒有,那個二呆子卻怕是又入了眠。

她踮腳悄步埋進屋子,終於摸到了紀二床頭那雙靴子。

靴底是幹的……屋內的燈卻亮了。

唐糖身子半蹲,手裏還提著他的靴子,起身隨手一扔,靴子落地,發出“撲通”的尷尬聲響。

“大人。”

窗外天光依舊黑漆漆的,紀理顯然早已坐起了身,一臉請君入甕的神氣。他望望面前這個偷摸來他房中的小賊:“既是如此惦記我,何苦夜宿客房?”

“不是……”

“哼,天不亮過來,若非思念在下,我想不透還能有別的什麽理由。你過來。”

唐糖猶豫一瞬,終是又近前兩步:“您方才……”

紀理面色猶黑,竟是將唐糖一把擁入懷中:“我方才做了一個噩夢,夢見你在晉雲山中遇險,我尋到你,卻再也喚你不醒。”

唐糖幾乎是跌坐在了他的身上,這懷抱緊得逃無可逃,她依稀能夠感知他怦怦的心跳,而他的話音裏又並無一絲嘲諷之意,滿滿皆是憂慮。

“大人不要胡思亂想,這……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你難道並無打算前往?”

“……大人,我快透不過氣了。”

紀理小心將她松開些,卻仍不曾放手,反而攬她調成一個稍稍舒適的坐姿,盯望著她的目光依舊灼灼:“這樣可好些?”

唐糖被他望得十分局促:“……大人就只會欺侮我。”

“你只別忘了答應過我的話就好。”

“我答應過什麽?”

“任何時刻,做任何事情,都會想著我。”

“我何時答應過!”

“哼。”紀理伸指,一把揪住她的鼻子,“知道是誰欺負誰了?”

唐糖大窘,那種迫於無奈為打發他隨口應下的話,他居然當作黑賬記下來!

“大人別這樣,我總牢牢記著就是。”

窗外漸漸露了一絲微光,紀理略滿意,聲音亦溫和起來:“那白天你好好跟裘寶旸查案,不準亂跑,等我派人接你回家吃飯賞月喝酒做題。”

“呃……”

“不想回來陪我做題?”

“沒有不想,就是……”

唐糖是喜歡九宮算,只是現下哪有這些工夫消遣,總有更要緊的事情。

“就是厭煩我這個人?”

紀理的聲音落寞,唐糖竟是有些於心不忍。

而今之計,不若將真相告訴他,他知道的情形本來就多,說出來一同商量,說不定還可得他兩句指點。

“不是的。大人,祁公子告訴我,紀陶當日還經辦了一樁先皇親囑之密案,此案在卷宗之內無跡可尋,卻與晉雲山休戚相關。我想起您告訴過我,紀陶出事當夜先皇駕崩,此二者本就不無關系,我若能助祁公子將公主墓的秘密揭開,說不定……”

“哼,他還有什麽沒講的?”

“呃?”

紀理卻將懷中的人松開了,面色倏忽凝重起來:“糖糖。”

唐糖方才坐麻了腿,乍一重新踏在地上,身子竟是有些不穩,他輕扶一把,又低喚一聲:“糖糖。”

“大人您說。”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紀陶在鹿洲存了何物?”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