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速客

“有我在呢,大人不必懼怕任何人。”

此話一出,唐糖自覺有些托大,想著被紀二嗤笑幾句在所難免,不料他竟是好好“嗯”了一聲。

“就是不知此人的求什麽,既然來了又趕不走,大人幫我想想,若是非敵,或可化友?”

紀理搖頭:“不必多想,比此人先到主墓室即可。你算得如何?”

唐糖此刻肚子飽了心也暖了,神智十分清明,往地上一指:“算了三遍,大人您替我驗算一回。您看,這條大約是我倆方才行走的路徑,我們現在若非處在下巽宮的火位,便是在這上幹宮之土位,但方才您可曾留意到,別宮其實都比此間暖些?”

“是。”

“那……這裏應該就是第四宮巽宮。第四宮當是離出口最遠的位置,藏得最深,冰層凍得亦最厚。”

“故而當是向東?”

唐糖跳起身來,替紀理攏了攏那條羊皮:“世間真是沒人可以難倒大人的!”

紀理意味深長:“真的麽?”

“呃……恭維話。”

“哼,不缺你這麽句。”

往東走離宮再轉南方,最快過十三間墓室可達主墓室。這當然不過只是既定的理想路徑。

唐糖是一刻都生怕耽擱,恨不能飛奔不止,怎奈墓室間隔三分之一柱香必要懸停一回,行一步還得算三步。紀大人則不然,嘴上說著要比別人先到,墓室懸停關閉的中途,卻偏是纏著媳婦多摟一會兒也是好的。

唐糖簡直要急瘋,身子是暖了,可耽擱一次懸停的機會,就得又多三分之一柱香的等待。一樽樽棺槨旁……實在真不知這人何來這等纏綿心思?

數番催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唐糖只好換種催法:“大人,您也幫著聽,會不會是我耳朵不靈?此人怎的又全無動靜了?”

誰知她此言剛落,便由東北向傳來“叮當”一記悶響,聲音不大,唐糖不敢擅動,聽聲辨位,猜測那響動乃是從中離宮的水室發出,詢問紀理:“正是我們要去的位置,大人在這兒少候,我會會此人?”

“我去。”

唐糖嗤一聲,將他手一攥:“同去就是了。”

水室裏空無一人,唐糖點了蠟燭一寸一寸尋,找見地上有塊極小的方形冰塊,撿來拋在墻面上,發出的正是如出一轍的“叮當”悶響。

唐糖思慮照理這個地方是不該有碎冰,但這情形也實在說不準:“大人以為如何?”

“總須去到下一宮。”

唐糖點頭,正算著下一宮當走下離宮的金室,還是火室?南邊當真先行傳來了響動。

火室內果然尋到了一模一樣的小冰塊,隨後中離宮的木室間亦傳來同樣的響動,飛速躍過去尋,照舊找見了同樣的東西。

這下唐糖當真憂心起來:“大人,看來絕非巧合。此人會有什麽目的?未曾表露惡意,還偏偏引著我們往主墓室去?”

紀理望著那塊四四方方齊整得有如刀裁的小冰塊出了會兒神,不曾表態。

“大人!你說來人會不會是紀陶?畢竟將他致死的東西就在此間啊。”

“……不可能。”

“這兒只有自家人,他為何不肯露面?”

他猶在勸:“不是他。”

唐糖壓根沒理,心底的揣測讓她熱血沸騰,她放聲喚:“紀陶?是你的話你就以指擊墻,這裏每宮皆可聽得見,我們從前報平安用的那種叩擊,你記得的……”

遠處毫無響動,正巧又到了墓室之門關閉的時候。

唐糖淚滴不斷,依然顧我:“他不說話。那場大火……紀陶怕是傷了什麽地方,也許聲音、容顏,也許身上何處?他並非矯情之人,定然是有天大的苦衷。”

紀理苦笑:“苦衷……”

“這個混蛋,也不知他吃了多少苦,無論什麽苦衷也罷,他只要肯現個身,誰會真的計較他裝死?當初入京一路上我便想,無論什麽難關同生共死便……”

紀理將她一把扣在懷裏:“糖糖。”

唐糖還當他是心中不悅,歉然道:“我又失言了。按說您都被我拖累到了如斯地步,我再不當將那許多虛辭掛於口邊……”

紀理打斷她:“沒有拖累這一說……”

唐糖搶白:“當初爺爺求我與二哥哥完成婚約,我的確只有私心,一來是一心想要留在京城,二來也寄希望於紀府能尋見紀陶的點滴線索。我當時琢磨,二哥哥從小就特別煩我,即便婚了好歹井水無犯就是,我沒想過今天……您打罵都好,我真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賬。”

“糖糖,你不是入京前一天才聞知的消息?”

唐糖想起來路,一時泣不成聲。

紀理揉揉她肩,安撫道:“不說了。唐府之事……自今春後,家中雜事紛紜,我原當細細問一問你的。”

“我家的事,祖父臨終曾嚴聲囑咐,要我只往前走莫回頭,大人亦忘了罷。”